第94章 父亲的悔恨

这绝不是岁月自然侵蚀的结果,更像是被人长年累月地、一遍又一遍地用手指抚摸过无数次留下的痕迹。

只有最深的思念,最痛的悔恨,才会日复一日地摩挲着亲人的名字,直到将墨迹都磨浅。

秦玥的目光从牌位移向站在桌旁的林郎中。

林郎中却没有看她。他的目光死死地胶着在那个写着“女儿林秀之位”的牌位上。

他伸出手,动作轻得不可思议,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牌位光滑的表面,指尖最终停留“秀”字上。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林郎中粗重的呼吸声和他指尖划过木牌时极其细微的沙沙声。

良久,林郎中低沉沙哑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

“我与夫人乔婉,膝下仅此一女,名唤林秀。”

“她和你一样。从小就对满屋子的草药、医书感兴趣。别的女孩儿摆弄针线布偶,她却总爱偷偷翻我的药柜,闻药香,问我这是什么草,治什么病。”

“她缠着我,要跟我学医。但我守着祖训,严词拒绝了她。”

他闭了闭眼,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她不听。她不甘心。于是她就偷偷地学。她很聪明,学得很快。直到有一次,我配药时发现药的分量不对,才察觉了。”

“我勃然大怒,狠狠地责罚了她,我找出被她偷藏的草药,狠打了她的手心,把她那些偷偷记下的笔记撕得粉碎。”

“我指着她的鼻子训斥她,告诉她女子的天职是相夫教子,生儿育女。学这些做什么?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她当时直直的看着我,没有哭,没有闹。她问我‘为什么?’”

“她问我,‘爹爹,为什么女子就不能学医?为什么女子就只能是相夫教子?为什么?’”

“我当时答不上来。我只能板着脸,用更严厉的声音呵斥她:‘没有为什么,从古至今都是这样的。’”

“从那天起……”林郎中的声音低沉下去,充满了悲伤。

“她就再也不愿意和我多说一句话了,家里变得死气沉沉。我知道她恨我,怨我。我当时只觉得我是对的,是为她好。”

时间仿佛在林郎中的叙述中凝固了。

秦玥屏住呼吸,仿佛能感受到那个倔强少女被生生折断翅膀的痛苦和那个父亲当时自以为是的顽固。

“转眼她及笄了,我为她精心挑选了一户富足人家。我想着,她嫁过去,衣食无忧,不必再为生计发愁。”

“我想着,等她为人妻,为人母之后,经历了生活的磨砺,自然就能理解我当年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