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海市郊,那座被临时征用、代号“前锋”的秘密调查组据点里,空气压抑得如同暴雨来临前的海面。
祁同伟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京海市电子地图前,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燃尽的烟蒂。
地图上,那片代表着谭思言骸骨发现地的红色标记,如同一个尚未愈合的、血淋淋的伤口,无声地诉说着这座城市地基之下那长达二十年的罪恶。
高育良和安欣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带来了满身的寒气和一股无形的压力。
“同伟,”高育良率先开口,他那张一向儒雅从容的脸上,此刻也写满了凝重,“临江省委那边,秦书记亲自给我打了电话。李达康的‘抗议’起作用了。省里的意思是,谭思言的案子年代久远,影响重大,必须由临江省公安厅主导,成立联合调查组。我们汉东的同志,只能作为‘顾问’,提供‘协助’。”
这番话,说得委婉,但其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却如同一盆冰水,将安欣心中刚刚燃起的那团复仇火焰,浇得几近熄灭。
“顾问?协助?”安欣那双因为长期熬夜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高育良,声音嘶哑,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愤怒,“高书记!这叫什么协助?这是让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京海市局那帮人,用‘程序’和‘规定’,把这个案子再拖上二十年!把所有的证据都‘合法’地销毁掉!”
祁同伟没有说话。他缓缓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位已被逼到绝境、却依旧固执地燃烧着自己最后光芒的“孤勇者”,那双冰冷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不加掩饰的同情。
他知道,安欣说得对。
李达康和赵立冬的这招“釜底抽薪”,看似是维护“程序正义”,实则是用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将他们这把来自汉东的、最锋利的“手术刀”,变成了一把只能在旁边比划、却永远无法真正切开脓包的“教学用具”。
“老师,安欣,”祁同伟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定心丸,瞬间让房间内那狂躁的气氛平复了下来,“他们想把我们挡在二十年前的那堵墙外,我们就从二十年后的今天,在他们自以为最坚固的堡垒上,凿开一个新窟窿。”
他走到那堆积如山的、由安欣耗费了半生心血整理出来的旧案卷宗前,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开始在一排排早已泛黄的文件标签上,飞速地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