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故将凋零秋满长安 老帅孤枪忆旧袍

长安的秋来得悄无声息,梧桐叶落了满地,踩在上面沙沙作响。城西的苏府,依旧静立在两株老槐树下,与周围的哀戚氛围不同,这里除了偶尔传来的枪风呼啸,便只剩庭院深深的寂静。

苏定方已年近八旬,须发皆白,连眉毛都沾着白霜,却仍每日清晨天不亮便起身,在院中练枪。他的动作不复当年那般迅猛如雷,却每一招每一式都沉稳有力——“定军枪”的起手式,枪尖斜指地面,如泰山压顶;“破阵枪”的连环刺,枪影层层叠叠,如惊涛拍岸;“回马枪”的转身,枪杆横扫,带起的风竟能卷起地上的落叶,旋转着飘在空中,又缓缓落下。

那杆“寒骨枪”陪了他近六十年,从少年时在故乡冀州练枪,到随父征战河北,再到追随太宗、平定四方,枪杆上的每一道纹路,都刻着岁月的痕迹,也刻着无数弟兄的名字。他舞枪时,常常会想起当年在鹰娑川,屈突通、屈突盖一左一右与他并肩;想起在辽东,史大奈抢着替他喝毒酒时的决绝;想起在辽水之上,张公瑾指着地图,眼中闪烁的智谋之光……枪风掠过,仿佛那些逝去的老弟兄们就站在他对面,与他隔空对练,枪影交错间,依稀还是当年金戈铁马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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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天凉了,风也大,回屋吧。”儿子苏庆节披着一件厚衣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住他的胳膊。苏庆节如今也已年过花甲,鬓角染霜,这些年一直陪伴在父亲身边,看惯了他每日练枪,也看惯了他望着远方出神的模样。

苏定方收枪而立,枪尖拄在地上,支撑着他略显佝偻的身躯。他望着长安城的方向,远处的朱雀大街隐约可见,晨雾中的城楼轮廓朦胧,如同一幅淡淡的水墨画。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苍老而沙哑,带着难以言说的怅惘:“他们都走了……屈突通、屈突盖、史大奈、张公瑾……一个个都走了……倒把我一个人留下,看这长安的秋。”

话音未落,远处的军营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号角声——“呜——呜——呜——”

号角声雄浑而苍凉,穿透晨雾,在长安的上空回荡,一遍又一遍,像是在为那些逝去的老将们,奏响最后的挽歌。八水环绕的长安,渭水、泾水、沣水、涝水……依旧静静流淌,水面倒映着飘落的梧桐叶,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只是那水中,再也映不出当年那些并肩作战、意气风发的身影了。

苏定方久久伫立在院中,握着枪杆的手微微颤抖,浑浊的目光望着远方,眼角的皱纹里,不知何时已浸满了泪水。风卷着槐树叶落在他的肩头,像是在安慰这位孤独的老帅,又像是在诉说着那些再也回不去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