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黑风谷纵火擒贺鲁 老将军遗志护西域

书接前回。长安城里,凌烟阁的画像前尚余老将凋零的悲戚——李积的灵位刚撤去月余,程知节的丧钟又在朱雀大街回荡,红墙下的枯叶被风卷着,恰似那些随贞观盛世远去的峥嵘岁月。而这份悲恸尚未在朝堂之上散尽,西北的风沙已裹挟着战鼓之声,越过玉门关,响彻西域的苍穹。

西突厥可汗阿史那贺鲁,自永徽年间叛唐以来,便与长子阿史那智运盘踞伊犁河谷,外联吐蕃,内结漠北杂部,屡次挥兵南下。边城的烽燧台燃了又灭,灭了又燃,河西走廊的商道被劫,安西四镇的戍卒战死,更有无数边陲百姓被掳为奴,田舍烧成焦土,牛羊尽遭屠戮。文书递至长安时,墨迹间都浸着血泪,高宗李治览毕,掷笔于案:“贺鲁不灭,西域难安,朕唯信苏老将军!”

此时的苏定方,已年近八旬。岁月在他脸上刻下沟壑,两鬓的白发比西域的积雪更甚,可当他披挂上那副伴随半生的明光铠时,脊背依旧挺得笔直,腰间横刀的鞘上,刀痕累累,皆是当年平定葱岭、远征百济的勋章。接到圣旨的那夜,他独对烛火,摩挲着舆图上伊犁河谷的轮廓,仿佛已听见那里的百姓在风沙中的哀嚎。三日后,他亲点西北军团十万将士,兵出玉门关,兵锋直指贺鲁的老巢——伊犁河谷腹地的鹰愁涧。

中军大帐扎在流沙河畔,帐内烛火如昼,一张巨大的羊皮舆图铺满案几,上面用红笔圈点的山川、河谷、隘口密密麻麻,皆是苏定方连日来与诸将推演的要害。他立于案前,指尖枯瘦却有力,落在舆图上一处狭窄的河谷地带,那里标注着“黑风谷”三个字。帐下众将肃立,甲叶轻响间,满是敬畏——这便是身经百战的老将,未战先谋,早已将敌军的退路算得一清二楚。

“贺鲁父子盘踞伊犁多年,惯用诱敌深入之计,当年肖将军在鹰愁涧便曾吃过他的亏。”苏定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目光扫过帐内诸将,最终落在一员虎将身上。那将身披黑铁铠,掌中丈二长矛斜倚肩头,正是先锋大将肖思业,他当年随苏定方平定西突厥余部,勇猛过人,只是性子刚直,不善变通。

“肖思业听令!”苏定方沉声道。

“末将在!”肖思业跨步出列,声如洪钟,震得帐内烛火微晃。

“你率五千轻骑,明日拂晓奔袭鹰愁涧,只许败,不许胜。”苏定方指尖在鹰愁涧的位置重重一点,“务必将贺鲁的主力引出巢穴,引向黑风谷。”

肖思业闻言一怔,眉头拧成疙瘩:“老将军,末将麾下皆是精锐,为何要故意败阵?若被敌军小觑,反倒折了我军锐气!”

帐内其余诸将也多有疑惑,目光齐刷刷落在苏定方身上。立在左侧的大徒弟裴行俭却微微颔首,手中算筹轻叩案几,似已明了师父的深意。裴行俭一身儒将打扮,青衫外罩软甲,眉宇间满是沉稳,这些年随苏定方南征北战,早已习得他的用兵精髓,此刻正低头看着案上的粮草调度册,默默推演着后续的行军路线。

右侧的二徒弟罗明则年轻气盛,身披亮银铠,腰间横刀的刀柄上系着红绸,眼中满是跃跃欲试的战意,忍不住开口:“师父,贺鲁那厮欺人太甚,不如让弟子率部直捣他的大营,何必如此迂回?”

苏定方抚着花白的胡须,缓缓转身,目光扫过帐内众将——长子苏庆杰身着明光铠,掌中一杆虎头湛金枪,神色与父亲一般沉稳;次子苏庆武身材魁梧,挥舞着两柄八棱紫金锤,虎目圆睁,恨不得立刻冲上阵去;三子苏庆周虽年轻,却已习得谨慎,一身轻甲,腰间挎着短刀,正凝神听着部署,他虽负责粮草,却也不敢有半分懈怠。

“贺鲁老奸巨猾,经营伊犁十余年,营寨坚固,粮草充足。”苏定方的声音带着历经沙场的沧桑,“若我军直扑其大营,他必紧闭营门,龟缩不出,届时我军劳师远征,粮草难继,反倒陷入被动。”他伸手点向舆图上的黑风谷,“此谷两侧皆是峭壁,中间一条窄道,正是兵家所说的‘绝地’。肖将军诈败,引其主力入谷,他们的骑兵在谷内难以展开,首尾不能相顾,我等再瓮中捉鳖,方能一战而定。”

众将闻言,皆恍然大悟,纷纷拱手:“老将军妙计,末将等不及!”

“守约听令!”苏定方看向裴行俭。

“弟子在。”裴行俭上前一步。

“你率三千弩兵,今夜便悄悄潜入黑风谷两侧的山峦,隐于密林之中。”苏定方沉声道,“待敌军主力全部入谷,便以梆子为号,用火箭射其辎重——贺鲁军的粮草多是草料,遇火即燃,只要烧了他们的粮草,敌军自乱。”

“得令!”裴行俭接过令旗,转身便要去部署。

“永昭留步!”苏定方又唤住另一员将领,那将是他麾下的轻骑统领,擅长奔袭,“你领五千轻骑,绕至黑风谷后方的必经之路,扎下营寨,堵死他们回伊犁大营的退路。记住,只守不攻,待谷内开战,再从后方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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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将遵命!”轻骑统领抱拳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