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那年出海,我从风浪里捞起个浑身是伤的美貌鲛人。
它用尾鳍蘸着月光,在我掌心写:「救我,赠你鲛典。」
那本金箔册子能典当世间一切——典妻换千金,典仇人性命,典十年阳寿。
我当了发妻的银簪换酒钱,当了邻人田契换宅院。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墨迹斑斑写着:
「欲典无穷富贵,需献至亲眼眸一双。」
昨夜我磨刀时,妻子在灯下缝衣,忽然抬头一笑:
「其实那鲛人,是我的旧相识。」
正文
那日的海,是沸了的黄汤,是塌了的天。我的破船像片烂树叶,被抛上浪尖,又摁进墨绿色的深渊,咸腥的海水呛得我肺管子针扎似的疼,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回怕是要喂了龙王座下的夜叉。就在又一个浪头要把我连人带船拍碎当口,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团卡在礁石缝里的白。
不是浪花,那白带着活气,甚至可以说,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柔腻。鬼使神差地,我不知哪来的力气,操起船桨,拼了命地往那礁石划去。近了,更近了,我看清了。那不是什么落难的水手,那是一个人,却又绝不是人。
他,或者说“它”,上半身是个俊美得近乎妖异的青年男子,湿透的黑发贴在苍白的额角,下颌线条利落,紧抿的唇失了血色。自腰腹以下,却不是双腿,而是一条巨大的、覆盖着银色细鳞的尾鳍,此刻正无力地耷拉着,几处伤口外翻,渗着淡金色的血丝,被海水一冲,丝丝缕缕地化开。是鲛人。老辈人口里提过,泣泪成珠,织水为绡的深海精怪。
它抬眼望我,那双眼眸,是深海最幽处凝结的墨晶,里面漾着将散未散的灵气和一种沉静的痛楚。我一时忘了恐惧,伸手想去拉它。它却微微摇头,艰难地抬起那巨大的、闪烁着月华般光泽的银色尾鳍,最末端那几近透明的鳍尖,蘸着似乎是从云缝里漏下的一缕清冷月光,在我因用力而绷紧、沾满海水的掌心里,一笔一划,写下了字。
那触感,冰凉,滑腻,带着海藻的微腥和一种奇异的生命力。字迹是灼热的,烙在我掌心:「救我,赠你鲛典。」
鲛典?那是什么?不等我细想,身后又是一个劈头盖脸砸下来的巨浪。我吼了一声,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那鲛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它从那该死的礁石缝里拖拽出来,连同它那条沉甸甸、滑溜溜的鱼尾,一起摔进了我的船舱。船猛地一沉,几乎倾覆,但终究是稳住了。我不敢回头,拼命划桨,朝着岸边那点微弱的灯火影子冲去。
回到家,已是后半夜。我把那鲛人安置在堆放杂物的潮湿小屋里,它始终闭着眼,气息微弱。我妻被惊醒,披着单衣出来,看到小屋里那非人的景象,吓得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却没多问一句,只是默默地去烧了热水,又找了些干净的布来。她总是这样,沉默得像岸边的一块石头。
次日黄昏,我再去那小屋时,里面已空无一物,只空气中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异香。破木桌上,放着一本书。不,那不能称之为书,那是一册用不知名金属打造的书页,薄如蝉翼,触手冰凉沉重,边缘闪着真正黄金才有的沉实光芒。封面是两个扭曲的、我从未见过的文字,但当我目光落下,自然就明白了其意——「鲛典」。
我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将油灯凑近书本。在那跳动的火光映照下,书页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闪耀着微弱的光芒。我深吸一口气,缓缓翻开第一页。
当我的目光触及那金箔般的纸页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纸页上浮现出的并非普通的刻字,而是如同流动的墨迹一般,仿佛墨水在纸面上自由流淌。那墨迹的形态和质感,竟与我掌心曾经感受过的一模一样!
「典妻银簪一支,换钱十贯,沽酒三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