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么知道要在这些地方钻孔?”青林追问。
巫老笑了笑,露出没剩几颗牙的嘴:“听山神说的。”
这答案等于没说。青林不死心,又问:“做这个用了多久?”
“三代人。”巫老说,“我爷爷开始琢磨,他听风从石缝里过的声音,听水流过不同石头的声音。他试着用木头做,不行,声音太闷。后来找到铜,一点一点试,钻个孔,吹吹看,不对就堵上,换个地方再钻。到我父亲手里,做出了五个孔的,到我这,才成了现在这样。”
青林心里一阵震撼。三代人,用最原始的方法,一点点摸索,竟然造出了唢呐。这不是什么神迹,是最朴素的科学探索——观察,实验,修正,再实验。
从那以后,青林就经常去找巫老。他帮着巫老劈柴、捣药,巫老则教他认山里的植物,讲部落的故事。青林也试着把自己知道的一些知识告诉巫老,比如用硝石和硫磺可以做火药(他没敢说能炸东西,只说能生火),比如用杠杆原理能省力。巫老听得很认真,虽然很多地方听不懂,但总说:“山外来的人,知道的真多。”
青林发现,唢呐在部落里的用处远比他想的多。
播种的时候,巫老会吹着唢呐上山,围着田地走一圈,祈求山神保佑丰收。那声音悠长平缓,像是在跟大山对话。
有人结婚,巴图兄弟就吹得欢快热烈,调子跳得厉害,连空气里都飘着喜气。新娘穿着绣着花纹的麻布裙子,脸上盖着红布,被新郎牵着,踩着唢呐的节奏走进新房。
有一次,部落里一位老人去世了。唢呐的声音变了,低沉呜咽,像是在哭,听得人心里发堵。送葬的时候,队伍前面走着吹唢呐的人,后面跟着披麻戴孝的亲属,一步一步往山里走。青林站在人群后面,看着那支在风中摇晃的唢呐,突然觉得这东西不仅仅是乐器,它是这个部落的语言,能表达欢乐、悲伤,甚至能跟看不见的神灵沟通。
这天,青林跟着阿木去山里采蘑菇,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轰鸣。那声音不是风声,也不是雷声,有点像他以前在工地听过的推土机,但更沉闷,更遥远。
“那是什么?”青林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问。
阿木皱起眉,摇了摇头:“不知道,以前没听过。”
他们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太对劲。那声音断断续续的,一直没停。回到部落后,青林把这事告诉了巫老。巫老听完,沉默了半天,叹了口气:“山外面的东西,可能要进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那轰鸣声越来越近,有时候还会传来几声巨响,像是爆炸。部落里的人都变得很紧张,男人们每天都拿着弓箭和石斧在山口守着。
这天傍晚,一个负责放哨的年轻人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嘴里大喊着什么。青林虽然听不懂,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出事了。阿木脸色凝重地翻译:“有很多人,带着会喷火的棍子,往这边来了。”
会喷火的棍子?青林心里一沉——是枪!
巫老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声音很平静:“让大家都到碉楼里去,拿好武器。”
部落里顿时乱了起来,女人抱着孩子往碉楼里跑,男人则在外面搬石头,堵在山口。青林也跟着帮忙,他心里乱糟糟的。来的会是谁?是古代的军队?还是……跟他一样来自现代的人?
没过多久,山口那边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不是羌语,是汉语,但口音很奇怪。青林躲在石头后面往外看,只见一群穿着铠甲的士兵走了过来,手里拿着长矛和弓箭,还有几个人手里端着黑乎乎的东西,看起来像是火铳。
“里面的蛮子听着,赶紧出来投降!”一个领头的士兵喊道,声音粗声粗气,“朝廷大军到了,再不出来,放火烧山了!”
朝廷?青林明白了,是古代的官府军队。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巫老慢慢走了出去,举起手里的拐杖:“我们在这里住了几百年,没惹任何人,为什么要来打我们?”
“少废话!”领头的士兵不耐烦地说,“朝廷要在这里开矿,你们这些蛮子碍事,赶紧搬走!”
开矿?青林心里一动,难道是冲着巫老说的铜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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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们的山,不能给你们。”巫老说。
“敬酒不吃吃罚酒!”领头的士兵一挥手,“给我打!”
顿时,弓箭和石头飞了起来,火铳也响了,“砰”的一声,震得人耳朵疼。部落的人虽然勇猛,但哪里是这些装备精良的士兵的对手,很快就被打散了,有人中了箭,倒在地上呻吟。
青林看着这一切,心里又急又气。他想做点什么,可他手里只有一块石头,连把像样的武器都没有。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一阵唢呐声。
是巴图和巴依,他们站在一座碉楼的顶上,手里拿着唢呐,正使劲地吹着。那声音不再是庆典时的欢快,也不是祭祀时的悠长,而是充满了愤怒和不屈,尖锐得像刀子一样,划破了混乱的战场。
士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攻势慢了下来。部落里的人像是被点燃了一样,原本低落的士气一下子提了起来,他们跟着唢呐的节奏呐喊着,又冲了上去。
唢呐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像是在指挥着战斗。青林甚至觉得,那声音里带着某种力量,让部落的人体力倍增,让士兵们心烦意乱。
可实力差距太大了。士兵们很快稳住阵脚,再次发起进攻。碉楼的门被撞开了,惨叫声此起彼伏。巴图中了一箭,从碉楼上摔了下来,唢呐掉在地上,发出最后一声嘶哑的悲鸣。
巴依还在吹,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唢呐声里充满了绝望。
青林眼睛红了,他突然想起自己背包里还有一样东西——那台早就没电的手机。他冲过去捡起巴图掉在地上的唢呐,又从背包里掏出手机,心里一个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学过电磁学,知道铜是导电的。他把手机的电池抠出来,虽然没电了,但里面的电容也许还能放点微弱的电。他又找到两根细铜丝,是以前修东西剩下的,一头缠在电池上,另一头接在唢呐的铜管上。
“阿木,帮我!”青林大喊。
阿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跑了过来。青林把唢呐塞给他:“吹!使劲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