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光斑里的千年诗行

暮色降临时,苏轼邀青林回雪堂小坐。茅草屋里,四壁都贴着苏轼抄录的《论语》,用的是当地产的粗纸,墨迹里还混着稻草的纤维。桌上摆着个缺了口的瓦罐,里面插着枝野菊,旁边的砚台裂了道缝,却依旧磨得锃亮。

“这砚台是在狱中带出来的,”苏轼倒了碗自酿的米酒,酒液浑浊却香气醇厚,“狱卒要扔,我说留着磨墨,他便给我了。你看这裂纹,像不像赤壁的山崖?”

青林凑近看,砚台的裂纹果然如群山起伏,苏轼用指尖沿着裂纹画了道弧线:“我常想,文字就像这裂纹,看着是断了,其实藏着气脉。乌台狱里,我以为再也写不了诗,可到了黄州,见着这江水、这麦田,笔又忍不住动了。”

他从床底拖出个木箱,里面堆满了诗稿,最上面的卷标着《念奴娇·赤壁怀古》,墨迹深浅不一,显然改了无数遍。“‘乱石穿空’这句,原是‘乱石崩云’,”苏轼指着涂改的地方,“昨夜梦见周郎,他说‘崩云’太烈,不如‘穿空’有韧劲,像江里的石头,被浪打了千年,反倒更尖了。”

青林想起博物馆展柜里的《赤壁赋》拓本,那些遒劲的笔画里,确实藏着股与命运较劲的韧劲。他摸出放大镜,镜片的光斑落在诗稿上,涂改处的墨迹突然浮起,在空气中组成行虚影:“文字如石,越磨越锐”。

“听说京城还在查你的诗?”青林轻声问。

苏轼灌了口酒,笑出声来:“前几日有信使来,说新党又在我诗里挑刺,说‘人生如梦’是讽刺朝廷无常。他们哪里懂,这梦啊,是给活得太较真的人留的念想。”他指着窗外的月亮,“你看这月亮,千年前照着屈原,如今照着我,将来还会照着谁?写诗,不过是借月光给后人留个信儿。”

深夜的雪堂格外安静,只有江风穿过竹窗的呜咽。苏轼在案前写诗,青林坐在对面看,发现他写“人生如梦”时,笔尖悬在纸上许久,墨滴落在“梦”字的竖钩处,像颗未落的泪。写完后,他突然问:“你说,百年后还有人读我的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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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林刚要回答,放大镜突然发出刺目的光。他看见无数重叠的画面:明清文人在雪堂遗址题诗,民国学生在油灯下抄录《东坡词》,现代书店里的孩子指着“婵娟”问含义——所有画面的中心,都有那轮苏轼仰望过的月亮,清辉遍洒,从未改变。

“会的。”青林的声音有些发颤,“千年后,还有人在月光下读您的诗,说‘一蓑烟雨任平生’写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