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注意到铁桶边缘的刻度,从“微火”到“烈火”分了五档,旁边还画着茶叶的形态示意图,标注着“青叶”“半卷”“全卷”的对应温度。这哪里是古代的农具,分明是原始版本的恒温炒茶机!
工坊的角落里堆着些奇怪的铁器:有的像个带尖的铁筒,筒壁钻满小孔;有的像把巨大的剪刀,刀刃却弯成弧形。宋应星拿起那带尖的铁筒,往地上一插,然后拉动旁边的木柄,铁筒突然“咔哒”一声张开,带出一串湿润的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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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取土器’。”他把铁筒里的泥土倒在木板上,“要知地里能种什么,先得看土。这东西能取出三尺深的土,看看上下土层有啥不一样。”他又拿起那把弧形剪刀,“这是‘稻麦收割机’,刀刃弯着,能贴着地面剪,比镰刀快三倍,还不伤稻根。”
青林试着拉动收割机的木柄,刀刃果然灵活地开合,弧度刚好能包住稻秆。他突然想起现代联合收割机的切割原理,竟和这古老的铁器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宋先生,您做这些东西,花了多少心思?”青林摸着收割机的刀刃,冰凉的铁面上还留着打磨的痕迹。
“十年不算多。”宋应星领着他往内院走,“就说这水车,我改了七次。第一次做的齿轮总打滑,后来发现是齿牙太浅;第二次用了铁齿轮,又太重转不动,最后才想出木架铁齿的法子。”他指着墙上挂着的一排木牌,上面写着“失败记”三个字,下面密密麻麻记着日期和原因:“万历四十五年,风车翻车,因帆太宽,被风吹折”“天启元年,纺车锭子断,因木轴太细”……
青林数了数,这样的木牌竟有二十多块。原来这些巧夺天工的发明背后,是无数次的试错和改良。
内院是间更大的工坊,十几个工匠正围着个巨大的木架忙碌,木架上缠着粗麻绳,吊着个半人高的陶瓮。宋应星拍了拍手:“来,让青林小哥瞧瞧咱们的‘水转大纺车’!”
工匠们往旁边的水槽里放水,水流冲击着下方的叶轮,带动整个木架开始转动。陶瓮里的棉纱通过十几根纺锤被拉成细线,然后缠绕在下方的线轴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几乎不用人工干预。“这架纺车有三十二个锭子,一天能纺八十斤棉纱,抵得上二十个纺娘。”宋应星指着纺锤上的小齿轮,“每个锭子的转速都能调,纺粗纱就慢些,纺细纱就快些。”
青林注意到水流的入口处有个闸门,上面刻着刻度,工匠转动闸门的把手,水流便随之变急或变缓。“这是‘水控器’,”宋应星解释道,“水大时关小点,水小时开大点,保证纺车转得匀。”他突然压低声音,“这是给隔壁纺织坊做的,还没让官差知道——他们总说这些东西抢了匠人的活路。”
青林心里一沉。他想起历史书上说,明代后期的手工业虽然发达,却常被官府压制,许多发明都没能推广。眼前这架水转大纺车,若是能大规模使用,或许能提前催生工业革命,可它最终的命运,恐怕只是躺在《天工开物》的插图里。
“先生就不怕……”
“怕也没用。”宋应星拿起个纺锤,用卡尺量着长度,“能多做一件是一件。去年我在福建看到蔗农熬糖太辛苦,就做了个‘蒸汽糖锅’,用煤火代替柴火,温度更稳,出糖率高了两成。他们现在都用上了,这就够了。”
他领着青林来到后院的实验室——说是实验室,其实就是间堆满瓶瓶罐罐的小屋。桌上摆着个铜制的天平,砝码是用铅块做的,精确到钱;墙角的架子上放着十几个陶罐,里面装着不同颜色的矿石粉末;最显眼的是个带刻度的玻璃管,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宋应星说那是他从西洋商人手里换的,用来测液体的比重。
“你看这个。”宋应星从罐子里舀出一勺黑色粉末,倒在铁板上,用火柴一点,粉末立刻“滋滋”燃烧起来,冒出蓝色的火苗。“这是‘火油’,从地底挖出来的,比煤火还旺,用来炼铁最好。我测过,一斤火油能顶三斤煤。”
青林看着那蓝色的火苗,心脏“咚咚”直跳。这分明是原油!在明代,宋应星竟然已经发现了石油的用途,还在研究它的燃烧效率!
“我想做个‘火油炉’,”宋应星在纸上画着草图,“用铜管把火油引出来,像油灯那样烧,能控制火力大小,铁匠铺用着方便。”他指着草图上的阀门,“这里装个开关,想开就开,想关就关,比添煤方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