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接过纸卷,展开一看,上面用清秀的小楷写着各种测量方法:测山高的“立竿见影法”,测水深的“悬锤量绳法”,甚至还有估算两地距离的“步测角度法”,旁边还画着简单的示意图。最让他惊讶的是,纸的末尾竟有个类似坐标系的图形,横轴写着“东西”,纵轴写着“南北”,旁边标注着“以此记山川方位,庶几无差”。
“这是……”青林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瞎琢磨的。”徐霞客挠了挠头,“总觉得记地名不如记方位准,就画了这么个格子,把走过的地方都标在格子里,看着清楚。”
青林看着那个简陋的坐标系,突然觉得眼眶发热。这分明就是现代地图学的雏形!在没有卫星定位的年代,徐霞客竟然靠着自己的智慧,摸索出了类似经纬度的定位方法。
那天晚上,青林睡得很沉。梦里,他仿佛看到徐霞客还在山间跋涉,竹帽上结着冰碴,布鞋磨破了底,可手里的木杖依旧坚定地向前探着。他的笔记本越来越厚,里面的字迹从工整到潦草,最后甚至带着血迹——那是他在险峻处摔伤时滴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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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山神庙里已经空无一人。徐霞客留下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青林兄,山水有相逢,后会未必无期。所赠口诀,望善用之。”字条旁边,放着那根铁头木杖,杖尾的测绳还缠着没解开。
青林拿起木杖,突然感觉手心一烫。那枚罗盘从兜里滑出来,盘面上的青光骤然亮起,比来时更盛。他被那片青光包裹着,耳边又响起了草木抽芽的声音,还有徐霞客踏过湿泥的“噗叽”声。
再次站稳时,青林发现自己还站在天都峰的悬崖边。手机导航的电子音刚好续上:“……当前道路陡峭,请小心行走。”背包里的《徐霞客游记》掉在地上,翻开的那页正是描写黄山天都峰的段落,旁边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山高实测七千八百尺,与书中所载合。”
他摸了摸兜,罗盘还在,只是不再发烫,上面的“五岳真形图”纹路清晰了许多。而那卷徐霞客写的测量口诀,竟真的躺在他的口袋里,纸页边缘带着点潮湿的水汽,像是刚从明代的山神庙里带出来的。
青林捡起地上的书,突然发现自己以前忽略了很多细节。书里那些精确到尺的距离,那些对岩石、水流的细致描述,原来都藏着这样严谨的测量过程。他翻到《江右游日记》那部分,果然看到徐霞客记录用“矩尺测山高”的文字,旁边还有他手绘的小图,和自己在明代看到的一模一样。
下山时,青林特意走得慢了些。他不再依赖手机导航,而是像徐霞客那样,留意着路边的岩石和水流。走到一处瀑布前,他下意识地估算着落差,用脚步丈量着距离,嘴里默念着徐霞客教的口诀。旁边有游客举着手机拍照,笑着说:“这人怎么对着瀑布发呆?”
青林没有解释。他知道,自己心里多了一份别人不懂的东西——那是徐霞客走过的山路,是他测过的山高水深,是他在油灯下写下的每一个字,是那种不问终点、只顾前行的执着。
回到家后,青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卷测量口诀整理出来,附在《徐霞客游记》的空白处。他还买了个笔记本,开始记录身边的山川河流,虽然用的是现代测量工具,可他总觉得,自己手里的尺子,和徐霞客那根铁头木杖,有着某种跨越时空的联系。
有天晚上,他在网上看到有人讨论“中国古代有没有科学精神”,下面吵得不可开交。青林没有参与争论,只是默默上传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那卷带着水汽的测量口诀,旁边放着他新买的地质罗盘,两者的刻度在灯光下重叠在一起,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他想起徐霞客说过的话:“天地太大了,一本书写不完。”是啊,科学的道路也太长了,一代人走不完。可只要有人像徐霞客那样,一步一步地丈量,一笔一笔地记录,这条路就永远不会断。
窗外的月光洒在书桌上,青林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戴着竹帽的身影,正举着测角仪,站在明代的山巅上,望向远方。而远方,正是我们现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