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的靴底碾碎第三片甲骨时,终于意识到自己闯进了一个不该存在的坐标。全息投影在视网膜上跳动着刺红的警告,时间锚点误差超过七个标准时,空间褶皱指数突破临界值——这些本该出现在星际跃迁报告里的术语,此刻正被潮湿的江风揉成碎片。
他蹲下身拾起那片甲骨,指尖的生物传感器立刻弹出分析框:公元前522年,楚地,龟甲灼烧痕迹符合春秋时期占卜特征。更诡异的是甲骨上的刻字,除了"大凶"之类的占卜辞,边缘竟有一个极其微小的螺旋纹路,与他飞船引擎上的量子标记如出一辙。
身后突然传来铁器拖过地面的刺耳声响。青林猛地转身,等离子手枪已握在手中,却在看清来人时愣住了——那是个披发跣足的汉子,麻布短衣上凝结着暗红的血渍,左手提着一颗人头,右手的青铜剑还在滴着水。最让他脊背发凉的是那双眼睛,瞳孔里翻涌着惊涛骇浪,却又精准地锁定了他这身银白色的宇航服。
"何物?"汉子的声音嘶哑如破锣,古楚语的发音通过翻译器在耳麦里炸开,"非人非鬼,着妖物之衣。"
青林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传感器显示对方的生理指标异常强悍,心跳频率远超常人,肾上腺素水平高到足以致命。更惊人的是对方的神经反应速度,在他抬手的瞬间,青铜剑的剑尖已经抵住了他的咽喉。
"我是...远方来的使者。"青林艰难地开口,同时启动了宇航服的伪装程序,银白色外壳迅速转化为粗布长袍的纹理,"路过此地,迷路了。"
汉子冷笑一声,剑刃又进了半寸,划破了外层伪装,露出下面闪烁着微光的合金。"使者?穿铁甲的使者?你可知方才被我斩下的,是楚平王派来追杀我的斥候?"他突然凑近,青林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与江水气息,"我乃伍员,字子胥。你若再敢欺瞒,这把剑便会尝尝你这'妖衣'之下的血肉。"
伍子胥。这个名字像道闪电劈进青林的记忆库。春秋末期着名的政治家、军事家,因父兄被楚平王杀害,逃亡吴国,最终辅佐吴王阖闾成就霸业。历史课本里的人物此刻就站在眼前,提着人头,用青铜剑威胁着一个来自两千五百年后的星际考古员。
"伍大夫..."青林的声音有些发颤,"我确是远方来客,只是...来时的路径断了。"他决定赌一把,举起空着的左手,掌心的投影仪射出飞船失事的全息影像——当然隐去了星际航行的部分,只显示一艘"木船"在风暴中破碎。
伍子胥的目光在影像上停留了片刻,眉头紧锁。他显然无法理解这光影幻象,但似乎从那破碎的船影里读出了某种困境。"你也在逃亡?"他缓缓收回剑,"楚地已是罗网,你若想活命,随我走。"
他们沿着江水逆流而上,伍子胥显然对地形极为熟悉,专挑荒僻的水道穿行。青林趁机启动了全身扫描,发现周围的环境存在着奇怪的能量紊乱——每隔三里地,空间曲率就会出现微小的波动,而这些波动点恰好连成一条线,终点指向东北方向。
"为何往吴地去?"青林忍不住问。翻译器完美复制了他语气里的好奇。
伍子胥停下脚步,望着滔滔江水,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如鹰。"楚平王听信谗言,杀我父兄,掘我祖坟。此仇不共戴天。"他猛地挥手,青铜剑劈向旁边的巨石,火星四溅中,坚硬的岩石竟被劈开一道裂缝,"但我现在手无寸铁,势单力薄。唯有去吴,借吴之力,破楚复仇!"
青林的传感器捕捉到了剑劈巨石的瞬间数据:青铜剑的硬度仅相当于现代工业合金的三分之一,却在伍子胥的挥舞下爆发出惊人的动能,瞬间压强达到了每平方厘米800兆帕——这已经接近液压剪的威力。更诡异的是,剑刃接触岩石时,周围的能量波动出现了一次剧烈的峰值。
"你的剑..."青林指着那把古朴的青铜剑,"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伍子胥低头看了看剑,眼神复杂。"此剑乃家传,据说铸剑时曾有星石坠入炉中。寻常时候与凡铁无异,但..."他突然手腕翻转,剑身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弧线,青林的传感器立刻尖叫起来——剑身上竟浮现出与甲骨上相同的螺旋纹路,短暂地闪烁后又消失了,"当我怒极之时,它便会生出异象。"
星石?青林的心跳骤然加速。他想起了导师临终前的话:"春秋时期的吴越之地,有异常的引力波残留,疑似外星文明活动痕迹。"难道伍子胥的剑,与他的飞船一样,都与地外文明有关?
接下来的逃亡之路,青林彻底见识了伍子胥的厉害。他们途经昭关时,守军盘查甚严,伍子胥一夜白头的传说竟真的在眼前上演——那不是文学夸张,而是极度精神压力引发的生物性突变,青林的传感器记录下他毛囊细胞在八小时内全部衰老的诡异过程。更让他震惊的是,伍子胥仅凭观察守军换岗的规律,就制定出了完美的逃脱路线,精确到分秒,仿佛提前看过了时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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