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脸上一热,只好坦白:“实不相瞒,我对贵国的……经济之道很感兴趣。比如刚才的‘均输法’,还有街上看到的盐铺,好像都由官府统一经营?”
姬夷吾朗声笑了:“看来你果然是为这个来的。不错,自桓公即位,我便提议‘官山海’——山里的铁矿、海里的盐场,都由官府掌管。百姓煮盐、铸铁,官府按定价收购,再运到各地售卖。你看这临淄城的热闹,一半靠的是这盐铁之利。”
青林忽然想起课本里的话:管仲是中国历史上最早推行“国家专营”的改革家。可亲眼听他说出来,感觉完全不同。他打开平板电脑,调出一张自己做的春秋经济地图,指着上面的临淄说:“我听说齐国原本只是海边小国,为何短短几年就富成这样?”
姬夷吾盯着屏幕上精确的海岸线和山脉走势,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很快被求知欲取代:“你这‘图’倒是新奇。要说齐国致富,靠的不是天,是‘算’。”他拿起一支笔,在竹简上画了个简单的等式,“比如煮盐,一个灶户每天能煮盐百斤,官府给的工钱是两钱;运到鲁国去卖,每斤能赚三钱。除去运费、损耗,官府每月能得万钱——这些钱,一半用来养兵,一半用来修水利,百姓自然能安心种田。”
“这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国’?”青林追问。
“不对,”姬夷吾摇摇头,指尖点着竹简,“是‘取之有度,用之有道’。若是一味搜刮,百姓早跑了。你看那市集上的胡人,为何愿意来临淄?因为我们收的‘关市之税’比晋国低一半,他们运一车皮毛来,能多赚十石粟米。人来了,钱就来了,城自然就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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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林忽然明白过来。课本里说管仲“通货积财,富国强兵”,可他从未想过,这些抽象的词语背后,是如此具体的算计。就像现代的宏观经济调控,只是那时没有“GDP”“税率”这些词,却有着同样的逻辑——让财富流动起来,国家才能强盛。
第二天一早,姬夷吾带青林去了海边的盐场。数十个巨大的铁锅在阳光下蒸腾着白雾,灶户们赤着脚往锅里撒海水,管事的小吏拿着竹简在一旁记录。“以前这些盐场都被贵族把持,他们想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百姓吃不起盐,国家也收不到税。”姬夷吾指着远处的仓库,“现在官府统一管理,盐价稳定,百姓买得起,国家还能靠卖盐给其他国家赚钱——去年卖给燕国的盐,就换来了三千匹战马。”
青林看着那些忙碌的灶户,忽然想起自己研究过的“看不见的手”。管仲的智慧,不正是在国家调控和市场自由之间找到了平衡吗?他拿出平板,翻出一张现代的盐业生产流程图:“在我的时代,煮盐已经不用铁锅了,用的是……”他想了想,用当时的话解释,“一种能让水自己变成盐的机器,产量是这里的百倍。”
姬夷吾听得入了迷:“机器?莫非是像水车那样的东西?”
“比水车复杂得多,”青林说,“但道理和您的‘官山海’一样——让最有用的东西,发挥最大的用处。”
离开盐场,他们又去了临淄城外的铁矿。矿工们正用简陋的工具凿石头,旁边的铁匠铺里,工匠们正打造农具和兵器。姬夷吾拿起一把铁犁,递给青林:“你看这犁,比以前的木犁锋利三倍,一个农夫用它种田,能多收两石粟米。我规定,百姓买农具,官府补贴一半的钱——农具好了,粮食就多了,国家的根基也就稳了。”
青林摸着冰凉的铁犁,忽然意识到一个被忽略的细节:管仲的改革,从来不是单一的。盐铁专营带来的财富,一部分变成了农具补贴,提高了农业生产力;农业发展了,又能支撑更多人从事手工业和商业——这简直是个完美的经济闭环。
“您就不怕贵族反对吗?”青林问。他知道,任何改革都会触动既得利益者的蛋糕。
姬夷吾望着远处的宫殿,眼神沉了下来:“桓公即位之初,有个叫雍巫的大夫,霸占了三座盐场,百姓骂声载道。我让人算清他三年来贪了多少钱,当着百官的面读出来——他贪的钱,够给全军换三次盔甲。桓公当即下令抄没他的家产,用那些钱修了十条水渠。自此,再没人敢反对新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