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身体里有“线”,是在连续七十二小时盯着服务器日志之后。
机房的冷气像凝固的玻璃,把三十摄氏度的盛夏隔绝在百叶窗外。他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最后一个指令,屏幕上滚动的数据流突然炸开成无数荧光绿的光点,像被打散的星群。那些光点没来得及消失,竟顺着他的视线钻进瞳孔——不是幻觉,后颈的皮肤确实泛起一阵轻微的刺痛,像有极细的电流正沿着脊椎往上爬。
“又熬疯了?”隔壁工位的老周叼着咖啡杯探过头,“市政云的防火墙测试早过了,你非要跟那串异常数据包死磕?”
青林没应声。他正盯着自己的手腕,那里有一条淡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微微搏动。但此刻在他眼里,血管上方悬浮着一条半透明的光带,从指尖一直延伸到肘弯,像电路板上的铜箔。更诡异的是,光带上流动着细碎的光斑,细看竟是由0和1组成的二进制代码。
“可能真是熬出幻觉了。”他揉了揉眉心,试图把那荒诞的景象驱散。作为市信息中心的技术骨干,他对自己的大脑运转逻辑有着近乎偏执的自信——世间万物皆可拆解为数据,所谓的直觉、灵感,不过是大脑潜意识处理信息的结果。
直到三天后,他在调试城市交通监控系统时,看到了更离奇的一幕。
三百二十七个摄像头的实时画面在大屏幕上分割成网格,车流像被按了快进键的蚁群。青林放大城西十字路口的画面,想排查信号延迟的问题,目光却突然被一个骑电动车的中年男人攫住。那男人正闯红灯,而一辆失控的土方车正从侧面冲来——按照物理定律,两秒后将是一场惨烈的碰撞。
但在青林眼里,男人身上缠绕着的光带突然剧烈震颤,原本从头顶流向脚底的光斑瞬间逆转,在他心口汇聚成一个刺眼的光点。同时,青林的脑海里响起一阵高频蜂鸣,无数碎片化的画面涌入:救护车的鸣笛、血迹斑斑的路面、哭嚎的女人、土方车司机崩溃的脸……这些画面清晰得如同亲身经历,却又带着数据特有的冰冷质感。
“快刹车!”他对着麦克风嘶吼的同时,手指已经敲下了紧急指令。城市交通应急系统瞬间启动,十字路口的红灯变成急促闪烁的警示灯,地面下的减速带自动升起,土方车的刹车系统被远程触发,轮胎在柏油路上拖出两道黑烟。
电动车男人惊出一身冷汗,茫然地看着突然停下的土方车。监控室里,老周目瞪口呆地看着青林:“你怎么知道要出事?系统预警明明还有五秒反应时间。”
青林没回答。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后怕,而是因为刚才那瞬间,他清晰地“看见”了那条光带——它从男人身上延伸出来,与土方车、信号灯、甚至路边的交通锥上的光带交织成一张网,而网的节点处,数据流正在疯狂运算着碰撞的概率。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那些光带,或许就是古人所说的“经络”。而他日夜与数据为伴,大脑早已被海量信息训练成一台超精密的处理器,在某个临界点,竟意外打通了身体里那条传说中的“信息通道”。
这个念头让他脊背发凉。任督二脉、打通玄关……这些只存在于武侠小说里的词汇,此刻却与二进制、神经网络、大数据这些现代科技术语在他脑海里诡异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