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晚晚的福气

第一节:倒了的酱油瓶

陈默弯腰扶酱油瓶时,腰椎旧伤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忍不住闷哼一声,手撑在冰凉的灶台边缘缓了好一会儿。油亮的老抽顺着瓶身往下淌,在米白色的瓷砖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像一道蜿蜒的墨渍。

客厅里,林晚正窝在沙发上追古装剧,真丝睡裙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薯片渣,她却浑然不觉,手指还在屏幕上跟着女主角的动作比划描眉的姿势。结婚十五年,这瓶老抽在厨房地板上躺过八次,每次都是陈默来扶 —— 林晚总说 “弯腰会腰疼”,可她的腰细得能被陈默单手圈住,上次去游乐园坐过山车,她尖叫着把腰弯成了弓形,也没喊过一句疼。

“晚晚,明天我去上海出差三天。” 陈默把酱油倒进调味碟,瓶身上的标签被林晚的指甲划得歪歪扭扭,边角还卷了起来。“你晚饭…… 要不要去妈那边吃?”

“去呀去呀!” 林晚的目光没离开屏幕,女主角正对着铜镜抿唇笑,“上周妈腌的酸豆角,我还没吃够呢,刚好去蹭两顿。” 她突然坐直身子,头发从肩上滑下来,“对了!我那条珍珠项链断了,你出差顺便去南京路那家店修下?上次你说那家师傅手艺好。”

陈默的手指在围裙上蹭了蹭,心里泛起一阵暖意。那条珍珠项链是结婚十周年时买的,去年断过一次,也是他送去修复的。林晚连项链扣怎么开都不知道,却记得陈默衬衫的袖长是 31 厘米,记得他出差时必须带柠檬味的漱口水,记得他腰椎间盘突出不能睡软床 —— 这些细碎的小事,她从不用笔记在本子上,却比谁都清楚。

深夜整理行李箱时,陈默在夹层里发现一张浅粉色的便签,是林晚的字迹,娟秀中带着点俏皮:“上海降温,带那件灰色大衣,别总穿薄外套;会议资料在蓝色文件夹里,第三页夹着你要的专家电话,我核对过了;酒店枕头记得让前台换成荞麦枕,软枕头你睡不惯。” 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像颗没长圆的月亮,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酱油瓶。

他轻手轻脚走到卧室,月光透过薄纱窗帘照在林晚脸上,睫毛的影子落在鼻尖,呼吸均匀而绵长。结婚前,岳母拉着他的手,语气带着点担忧:“晚晚这孩子,是被我们宠坏的,连袜子都不会洗。但她心热,你爸当年心梗,是她跪在急诊室门口求医生,跪了三个小时,膝盖都磨破了,也不肯起来。” 当时陈默只当是长辈护短,没往心里去,直到后来看到林晚冬天总把他冰凉的脚趾塞进自己怀里焐热,才明白岳母的话是真的 —— 她的掌心总比常人暖半度,连带着心也是热的。

出差前的清晨,陈默在厨房煮溏心蛋,油在锅里滋滋作响。林晚突然光着脚跑进来,抢过他手里的锅铲,踮着脚往锅里放鸡蛋:“我来我来!你去收拾东西,今天我给你做早餐!” 鸡蛋在热油里炸开,油星溅在她手背上,红了一小块,她却笑得眼睛弯成了缝,举着锅铲炫耀:“你看!没糊!”

陈默接过她递来的鸡蛋,焦黑的边缘还沾着点蛋壳,可他咬下去时,却觉得比任何山珍海味都香。他突然想起第一次约会,林晚给他织的围巾,针脚歪得能塞进手指,线头还露在外面,可他裹着那条围巾走在寒风里,心里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

第二节:不会系的鞋带

陈默在上海的会议刚进行到中场,手机突然跳出小舅子林强的视频请求,屏幕里的画面晃得厉害,还没等他说话,就看见林晚坐在派出所长椅上,头发乱得像团海藻,新买的米白色豆豆鞋一只鞋带系成了死结,另一只拖在地上,沾了不少灰尘。

“姐夫!你快管管我姐!” 林强的声音带着无奈,镜头往旁边挪了挪,能看到他西装袖口还沾着婴儿辅食的油渍 —— 他媳妇生二胎后,家里的事全靠他一个人扛,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她逛街把包丢了,身份证、银行卡全没了,现在连补办身份证要带什么都不知道,非要等你回来!”

视频里的林晚听见声音,突然抬起头,眼眶红红的,瘪着嘴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我就是想给你买条烟,上次你跟爸说上海的‘熊猫’好抽,我想着给你带回去……” 她的手指绞着衣角,那块淡蓝色的布料是陈默去年出差带回来的真丝,被她拿去改了件衬衫,针脚歪得像爬行的蚂蚁,却是她这辈子亲手缝的第一件衣服,平时舍不得穿,今天特意穿出来逛街。

陈默的心突然软得一塌糊涂,所有的烦躁都烟消云散。他让林强先带林晚在派出所等着,自己立刻联系上海户籍科的老同学:“我爱人叫林晚,身份证号是 XXXXXX,她刚丢了身份证,麻烦你帮忙加急补办下,她明天要回北京……” 报身份证号时,他没丝毫犹豫,林晚的生日、社保号、银行卡密码,他记得比自己的还清楚,就像记得自己的名字一样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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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视频,旁边的同事凑过来看热闹,打趣道:“陈工,你这哪是娶了媳妇,分明是养了个闺女,连补办身份证都要你远程指挥。” 陈默没反驳,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记着林晚的 “生活技能清单”,字迹是他的:“会开空调(仅限于按开关,调温度要教)、会用微波炉(只敢热剩饭,加热时间超过两分钟就害怕)、会打电话(仅限找陈默和妈,其他人的号码记不住)”,其他项目后面全是空的,只画了个小小的问号。

可他没写在纸上的是,林晚能在他熬夜画工程图时,准确泡出温度刚好的浓茶,不烫嘴也不凉;能在他和客户争执得面红耳赤时,笑着端上水果拼盘,三言两语就能化解尴尬,说 “大家都是为了项目好,别伤了和气”;去年陈默父亲住院,是她守在病床前,给老爷子读报纸解闷,帮老爷子擦身翻背,连护工都说 “这闺女比亲儿子还贴心,老爷子有福气”。

深夜躺在酒店的硬板床上(他特意让前台把软床垫撤了),陈默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刚结婚时的趣事。林晚第一次尝试做饭,把洗洁精当酱油倒进青菜里,炒出来的菜满是泡沫,他皱着眉没说话,林晚却紧张地解释:“书上说洗洁精能去农药,我这是双重保险,吃着放心!” 那天的炒青菜带着股奇怪的味道,可他还是吃得干干净净,连菜汤都没剩下 —— 看着林晚期待又忐忑的眼神,他实在不忍心说不好吃。

第三节:空了的冰箱

陈默提前一天从上海回来,想给林晚一个惊喜。钥匙插进锁孔时,他听见屋里传来 “噼里啪啦” 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打架。推门一看,林晚正站在厨房中央,围裙在背后系成了死结,勒得她腰都弯了,手里的锅铲对着冒烟的平底锅乱挥,脸上沾着点面粉,像只慌张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