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阿勇哥的电动车后座就哐当砸下两个塑料袋。
林枫蹲在台阶上揉着发涩的眼睛,看见塑料袋里露出半盒冷掉的煎饼果子——这是阿勇哥雷打不动的早餐标配,他总说“骑手的胃得跟着太阳转”。
“枫哥。”阿勇哥摘下头盔,发梢还滴着昨夜的雨水,水珠顺着他脖颈的纹身往下淌,那是朵褪色的红玫瑰,据说是他送第一单时纹的,“昨晚十七所学校屏幕亮起来后,我让站点兄弟盯着后台。”他掏出手机划拉两下,屏幕上跳出一串数字,“三百多低信学生下了微光APP,其中八十七个加了夜学群。最绝的是——”他突然提高嗓门,喉结滚动着咽下涌到嘴边的激动,“有个骑手送炸鸡到七中,被个穿蓝校服的小子拦住,塞给他张纸条。”
阿勇哥从口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边缘还沾着油渍。
林枫接过来,看到上面用铅笔写着:“康德说人是目的,那为什么我们连考试资格都没有?”字迹歪歪扭扭,最后那个“格”字被橡皮擦得发毛,像是反复写了又改。
“这小子手都在抖。”阿勇哥的拇指重重碾过纸条,“骑手说他校服领口磨得起球,腕子上还系着红绳——分流校的孩子,家里都信这个,说能带来好运。”他突然拍响膝盖,金属护膝撞得台阶咚咚响,“我们送了这么多年饭,现在该送点别的了!”
林枫的指腹蹭过纸条上的褶皱。
他想起昨夜电子屏亮起时,那个趴在保安室窗台的扎马尾女孩,鼻尖压出的红印子还在照片里清晰可见。
喉咙突然发紧,他弯腰捡起阿勇哥掉在地上的煎饼果子,纸皮上凝着层白霜:“怎么送?”
“骑手带课计划。”林枫话音刚落,阿勇哥就掏出皱巴巴的笔记本,上面画满送餐路线图,“每个保温箱夹层塞微型存储卡,装最新课程包。往分流校周边的便利店、小吃摊、修车铺送——这些地方学生常去,叫‘知识接应点’。”他抬头时眼里闪着光,像当年第一次抢到跨区大单的模样,“暗号就用‘今天天气不错’,学生一说这个,摊主就给卡。”
“但存储卡太显眼。”张野不知何时凑过来,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啃完的面包,他是手作市集的负责人,指甲缝里还沾着木漆,“上次我摆摊卖木雕,保安翻我箱子跟翻贼似的。”他突然眼睛一亮,从裤兜摸出个塑料小恐龙,是三块钱一个的儿童玩具,“把卡嵌进这玩意儿里!说是盲盒赠品,免费发,谁会查玩具?”
小雨抱着笔记本从楼梯上跳下来,发梢还滴着洗发水的香气——她昨晚在机房熬了通宵。
“我写了自动更新脚本。”她敲着键盘,屏幕上跳出绿色代码,“存储卡每二十四小时自毁一次,就算被没收,数据也留不下。”她抬头时,黑眼圈里闪着兴奋的光,“就像蒲公英,风一吹,种子就散了。”
“算我一个。”老马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这位五十一岁的夜班保安拎着个铁皮饭盒,里面飘出玉米粥的甜香,“我每晚巡逻路过三所分流校,能当‘中转站’。”他变戏法似的掏出个旧对讲机,外壳磨得发亮,“改装成信号中继器,藏保安亭角落,定时发课程WiFi。”他布满老茧的手抚过对讲机天线,“我老伴走得早,女儿在外地读大学……这些孩子,像我闺女小时候问我‘爸,为什么天空是蓝的’那样。”
林枫的喉咙突然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