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箱底的蜡封裂痕仍在渗血,红丝如活物般顺着艾叶脉络爬行。甘草未动,只将匣子轻轻推至案前,指尖一挑,银针自袖中滑出,刺入凝液边缘。液体遇针即颤,旋成细缕,沿针身盘绕而上,在空中划出三道交错弧线。
人参坐在禁足堂主位,袍角压着半卷《太医院律》,目光落在那缕红丝上,喉结微动。
“血契。”甘草声音不高,“三十年前,苗疆药母传人以自身精血为引,织蛊囊、刻名录,凡触其物者,血中留痕。昨夜苏木入阁,不是毁档,是复刻旧迹——他在找一个人。”
他抬眼,“一个曾与药母共执情蛊之术的人。”
金银花立于侧后,手中捧着从军营带回的铜铃碎片。她未说话,只是将碎片轻置于案角,与人参腰间玉佩平行相对。断裂处反光微闪,弧度吻合如初。
人参的手终于抬起,抚上玉佩。指节泛白,似在压制某种震动。
“你可知这蛊囊为何会出现在秘档之中?”甘草继续道,“它不在记录里,不在归档目录,甚至不该存在于今日的京城。但它出现了,带着苏木的笔迹、茜草的灰烬、还有这血契标记——三者齐聚,只为逼我来见你。”
“你无权质问。”人参终于开口,声沉如瓮中回响,“我是院判,虽被禁足,仍是太医院执法之人。”
“那你告诉我。”甘草不动,“为何《苗疆药志》所载三叠绞织法,天下仅两人掌握?一人是苏木祖父,另一人是谁?”
堂内静得能听见艾叶枯裂的轻响。
人参闭眼,再睁时,瞳孔已缩成一线。
“三十年前,逆药阁事发,控心剂配方泄露,七名朝臣暴毙。朝廷追查,认定苏家勾结外敌,满门当诛。行刑前三日,苏老太爷夜访我院,将一襁褓与一枚玉佩交予我,说:‘若我死,此子不可断。’”
他顿了顿,手缓缓松开玉佩。
“我收养其孙,供其入学,护其入仕。我以为……这是我赎罪的方式。”
“赎什么罪?”甘草追问。
“当年,药母亲授弟子二人。”人参低声道,“一是苏老太爷,二是我。我们一同研蛊,一同试药,也一同隐瞒了情蛊真正的解法——不是斩心,而是换血。苏老太爷想用此法救妻,却被视为叛族,遭逆药阁追杀。他逃至京城,求我庇护,我也答应了。可最终,我还是将他供出。”
金银花忽然出声:“所以苏木昨夜撕页,不是伪造名单,是在找当年被涂改的真相。他知道你会藏证,也知道只有你能解开这蛊囊的来历。”
人参不答,只缓缓解下腰间玉佩,置于案上。
玉佩为青玉雕龙纹,中央一道细缝贯穿,像是久经磨损所致。甘草取出银针,轻轻探入缝隙。针尖触底时,一声极轻的“咔”响传出。
玉佩裂开。
内壁阴刻一字——“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