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收到这钟,听见它响,就当是我在喊你。
勿念,
明远”
钟摆背面果然刻着行小字:“1949.谷雨,遇阿月于槐树下。”张奶奶把脸贴在钟面上,冰凉的玻璃映出她的白发,也映出钟里那个扎丫髻的小人,像两个时空的她,隔着几十年的光阴,终于在槐花飘落时,紧紧靠在了一起。
暮色漫进窗棂时,座钟又响了,这次是七下,正是当年他们每天一起吃晚饭的时间。张奶奶找出明远留下的铜雀钥匙,打开修钟铺的后门——那里有片小小的菜园,她种了些青菜,墙角还栽着棵小槐树,是去年用老槐树的种子种的。
“你看,我把槐树也带来了,”她对着空气说,银镯子在暮色里泛着光,“等它长大,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在树下吃饭,你修你的钟,我择我的菜,好不好?”
晚风拂过,小槐树的叶子沙沙响,像有人在应“好”。座钟的钟声混着槐花香,飘出很远,远到能越过海峡,落在高雄那片茉莉丛中,落在那个总对着北方发呆的青年耳边——他或许正在修钟,或许正在写信,突然打了个喷嚏,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月亮,笑了笑,继续手里的活计,仿佛听见了故乡的召唤。
夜里,张奶奶把那封信念给座钟听,钟声时不时应和一声,像在说“我听见了”。她摸着钟面的槐花,突然想起明远曾说:“槐花的花期短,可根扎得深,只要根还在,明年总会再开。”
是啊,根还在呢。在修钟铺的木梁里,在银镯子的刻痕里,在每一声“当”的钟鸣里,在她和他从未变过的心里。
第二天清晨,小宝来送豆浆,看见张奶奶靠在座钟旁睡着了,嘴角带着笑,手腕上的银镯子和钟摆一起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响,像首没唱完的歌。阳光透过窗,在她脸上投下块光斑,和相册里那张老照片上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