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们看到的,只是它在数万,甚至数百万年前的样子。”
“也许,在我们看到它的这一刻,它本身,早已在一次更加剧烈的爆炸中,毁灭了。”
申珠沉默了。
她那双能够洞悉光明与生命法则的金色竖瞳,第一次对这个她生活了数万年的世界产生了怀疑。
“那。那这片黑暗呢?”
玉龙元伯那沉稳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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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它不是包裹着我们这个世界的清气吗?”
“也不是。”
埃斯基摇了摇头,他的语气中,带着优越感,以及一种病态的愉悦。
“这片黑暗,不是无,而是有。”
“它有它的边界,有它的法则,有它的历史。”
“我称之为,宇宙。”
“它巨大到我们脚下这颗星球,连同那颗遥远的恒星,在它的面前都渺小到如同一粒尘埃。”
“在它的内部,漂浮着数以万亿计的,和我们脚下这颗星球类似的,甚至更加巨大的天体。”
“其中一些,可能也孕育着生命,一些甚至可能也诞生了文明。”
“一些文明,比我们更加古老,更加强大。”
他指了指远处那具已经彻底报废的战争平台残骸。
“就比如,建造了这东西的,那些所谓的古圣。”
“他们就来自于,这片星海的,某个遥远的角落。”
“他们来到这里,改造了这颗星球,播撒了生命的种子,然后,又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匆匆离去。”
“而我们,无论是你们这些自诩为神只的龙,还是我们这些在阴沟里挣扎求生的鼠辈,都不过是他们在一个被遗忘的实验室里,无意中留下的霉菌罢了。”
埃斯基的这番话,击破了每一位神龙的骄傲。
数百万年来,他们一直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是万物的灵长,是法则的化身。
但现在,一个来自阴沟里的鼠辈,却用一种他们完全无法反驳的方式,告诉他们,他们不过是一个渺小世界里的土着爬虫?
“不可能!”
离祷那虚弱的咆哮声,听起来更像是一声无力的呻吟。
“如果真如你所说,那我们数万年来的抗争,我们的骄傲,我们的战争又算得了什么?”
“算不了什么。”
埃斯基的回答,冰冷而又残酷。
“在宇宙这宏大的尺度面前,我们所有的一切,我们的爱恨情仇,我们的丰功伟绩,我们所有的挣扎与呐喊,都毫无意义。”
“我们就像是夏天池塘里的一群蜉蝣,在一天之内,经历我们完整的一生,然后悄无声息地死去。”
“而池塘本身都不知道我们的存在。”
他说完,再次笑了起来。
那笑声,在死寂的通讯频道里,显得格外的刺耳,也格外的悲凉。
“所以,别再纠结那些所谓的神圣与荣耀了,我的五爪蛇朋友们。”
“我们都一样。”
“都是即将要在这场盛大的、无人观看的烟火表演中,化为灰烬的可怜虫罢了。”
这一次,再也没有龙反驳他。
赫卡蒂也同样沉默着。
她看着远处那颗正在缓缓转动的,如同蓝色宝石般的巨大星球,又看了看自己那双已经因为法则反噬而布满裂纹的、如同枯枝般的手。
凯恩。
谋杀之神。
也许,他也只是另一只,在另一个更大的池塘里,徒劳挣扎的蜉蝣罢了。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空虚和茫然。
如果连神都是虚假的,那她这千年来,为了信仰而进行的杀戮,为了复仇而犯下的罪孽,又有什么意义?
她将目光,投向了那个还在喋喋不休地,向周围那些同样处于迷茫状态的龙卫和工程学徒们,普及着天体物理学基础知识的白色鼠人。
这个家伙。
这个从一开始,就充满了谜团,充满了矛盾的家伙。
他一直都知道很多很多,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关于这个世界,关于星辰,关于宇宙。
甚至,关于所谓的神。
他到底是谁?他到底,从哪里来?
赫卡蒂审视了过去数年与这个鼠人的相处历史,对这个她一直以来都只是将其视为一个狡猾的、可以利用的鼠怪,产生了不带任何利益考量的好奇。
“埃斯基。”
她突然开口,打断了埃斯基那滔滔不绝的科普讲座。
“你……”
她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你似乎,对这一切,并不感到意外。”
“意外?”
埃斯基停止了说话,他转过头,通过那破碎的目镜,看向这个漂浮到他身边的黑暗精灵。
“我当然意外。”
“我意外的我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方式死去。”
“我原本以为,我会死在一场更加宏大的战争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一块忘记从烤箱里拿出来的披萨,被慢慢烤焦。”
“……”
赫卡蒂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跟上这个鼠人的脑回路。
她换了一种问法。
“我是说,你似乎,很早就知道这些。关于宇宙,关于古圣,关于我们所有人的渺小。”
“知道,又怎么样呢?”
埃斯基自嘲地笑了笑。
“知道得再多,也改变不了我现在连一个屁都放不出来的尴尬事实。”
“有时候,无知,反而是一种幸福。不是吗?”
“不,甚至可以说,无知即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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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斯基阴阳怪气地说道,然后他不再理会赫卡蒂,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那片浩瀚的星空。
那颗蓝色的星球,在他们的视野中,已经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他们甚至能看到,在那片蔚蓝色的海洋之上,正有一场巨大的、如同白色漩涡般的气旋,在缓缓地移动。
那是凡间的雨云和风暴。
死亡的倒计时,已经开始了。
“还有大概十三分钟。”
阿尔克林那颤抖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如同丧钟。
“我的工程学徒们,已经开始在研究,用我们的身体,在真空中,写下最后一篇论文,关于你提出的热力学第二定律的论文了。”
“让他们省省吧。”
埃斯基摆了摆他那只破烂的机械爪。
“在被烧成灰之前,我们还有点时间,可以聊点更有意义的话题。”
他看向元伯那巨大的、如同青翠山峦般的龙躯。
“比如说,我的五爪蛇朋友。”
“你们龙族活了这么久,见过世界的诞生吗?”
元伯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那古老而又沧桑的意志,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脑海中,缓缓地,流淌开来。
“没有谁,见过真正的诞生。”
“我们只在历史的记录中有非常模糊的记载,在某个遥远到无法用任何时间单位去计量的过去,我们从一片可以燃烧的冰的冰盖之下的海洋中苏醒了过来。”
“那时候,世界还没有成型,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只有一片永恒的,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光的迷雾。”
“我们就在那片迷雾中,无忧无虑地,嬉戏,成长,直到世界冷却,白色覆盖了整片大地,我们是天空中冰冷的红色太阳的孩子。”
“那时候,我们只有在现在称之为黎明和黄昏的时间点能够看到蓝色的天空,其他的世界,更像是黄色和红色。”
“直到他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