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县城的街道上行人稀疏。
晏建民推着他的“永久”牌自行车,像一个幽灵,远远地吊在那个穿着半旧中山装的小老头身后。
他的心怦怦直跳。
一半是紧张,一半是兴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这个人,这完全是一种野兽般的直觉。
他只觉得,这个人就是他今天唯一的,也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小老头走得不快,背着手,步履从容,一路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没有回家属大院,而是拐进了一条小巷子,进了一家看起来很不起眼的国营小饭馆。
晏建民在外面犹豫了一下,也推着车跟了进去。
饭馆里人不多,只有三四桌客人。
小老头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熟练地要了一盘花生米,一盘拍黄瓜,和一小瓶在当时奢侈品的“老白干”。
他自斟自饮,吃得津津有味,看起来像是在享受一天工作后难得的清闲时光。
晏建民不敢上前打扰。
他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只要了一碗最便宜的阳春面。
他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观察着那个小老头。
他发现,饭馆的老板和伙计,对这个小老头都异常地恭敬。
老板甚至还亲自端了一小碟刚出锅冒着热气的酱牛肉,放在了小老头桌上,笑着说:“马主任,您尝尝,今天刚酱好的。”
马主任!
听到这个称呼,晏建民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赌对了!
在供销社那种大单位,能被称为“主任”的,那绝对是手握实权的大领导!比那个什么狗屁科长不知道要大多少倍!
他强压下内心的激动,继续不动声色地吃着面。
等小老头喝完酒,慢悠悠地结账离开后,晏建民才立刻起身,将碗里剩下的面汤一口喝完,结完账也跟着走了出去。
这一次,他跟得更紧了。
他看着那个“马主任”,拐了几个弯,最终走进了一个挂着“县政府家属院”牌子的大院。
晏建民在门口停下了脚步,没有再跟进去。
看来,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
他默默地记下了这个地址,然后推着自行车,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他没有回家。
而是在县城里,找了一家最便宜的五毛钱一晚上的小旅馆,住了下来。
躺在咯吱作响的木板床上,闻着被褥上传来的淡淡霉味,晏建民却一点都睡不着。
他的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反复地回放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从最初的意气风发,到被拒之门外的屈辱,再到柳暗花明的发现。
自己目前已经找到了破局的关键。
但该如何去接近这位“马主任”呢?
直接上门拜访?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