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延的手指在竹简上敲出轻响,目光落在“秦武王欲入洛邑观九鼎”的密报上。案几上的青铜灯盏跳动着火焰,将他的影子投在身后的周室祖训碑上,碑上“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的刻字被影子撕开一道裂缝。
“史厌,”他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你说,嬴荡非要搬九鼎,是真觉得自己能举起来?”
史厌正用细麻绳捆扎刚清点完的竹简,闻言手一顿,麻绳在指间打了个死结:“陛下,那九鼎是大禹所铸,每鼎千斤重,别说举,单是挪动都要百余人……秦武王此举,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嗯。”姬延从案下抽出块木炭,在地上画了个简易地图,“洛邑城防图,秦军摸得比咱们还熟。嬴荡带了三千锐士,名义上是‘观鼎’,实则想趁机控制周室宗庙。”
他指尖点在地图上的太庙位置:“九鼎在太庙偏殿,那里的地砖我让人换过——下面是空的,能藏人。”
史厌眼睛一亮:“陛下是想……”
“给他们开个‘欢迎会’。”姬延擦掉地图,木炭灰在掌心搓了搓,“去让赵二带亲卫把那批改良的连弩搬出来,弩箭涂足麻沸散。记住,动静要小,别让西周君的人察觉。”
西周君的府邸就在太庙隔壁,这几日总有人借着巡查的名义往太庙附近晃。姬延昨晚让人翻了墙头,在对方书房的梁柱里摸到了密信——西周君竟答应给秦军做内应,想借秦人的手把姬延从洛邑赶出去。
“西周君那边……”史厌迟疑道,“要不要先动手拿下?”
“急什么。”姬延拿起案上的玉圭,这是周天子祭天用的礼器,边角却被他磨出了刃,“他想当内应,就让他当。咱们正好借他的手,看看秦军的底牌。”
正说着,门外传来轻叩声,是赵二的暗号。姬延扬了扬下巴,史厌赶紧去开门。赵二猫着腰走进来,背上的连弩还在往下掉木屑——显然是刚从木工房搬出来的。
“陛下,连弩都备好了,共二十张,每张能射五支箭。”赵二压低声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就是亲卫们说,这玩意儿后坐力太大,得俩人抱着才能稳住。”
姬延站起身,从墙上摘下佩剑扔给赵二:“试试这个。”
赵二接住剑,差点没拿稳——剑鞘是寻常的鲨鱼皮,剑身却泛着乌光,比普通青铜剑轻了一半。这是姬延让人用陨铁混着青铜炼的,硬度远超当时的兵器。
“这剑……”赵二摩挲着剑身,眼睛瞪得溜圆。
“给亲卫们分了。”姬延拍他肩膀,“今晚三更,你带十人藏进太庙地砖下。秦军要是动手,先射他们的马——马惊了,再锐的兵也乱。”
赵二重重点头,刚要走,又被姬延叫住:“让后厨备五十个馊掉的饭团,塞在箭筒里。”
“啊?”赵二一脸懵,“用这玩意儿砸人?”
“不是砸人。”姬延嘴角勾了勾,“秦军的马闻见馊味会狂躁,比麻沸散管用。”
赵二恍然大悟,乐颠颠地跑了。史厌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咋舌:“陛下这招……亏您想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