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看着他变幻不定的脸色,缓缓说道:“御史台的职责,便是纠察百官,肃正朝纲。如今,有奸人结党营私,意图不轨,我等奉旨查办,乃是天经地义。何来粉身碎骨一说?”
他顿了顿,语气不容置疑:“还请张御史,立刻调集台内所有得力人手,封锁弘文馆。另外,再向京兆府借调三百金吾卫,听我号令。”
张御史心头一震,三百金吾卫?这是要……抄家灭门吗?
“陆侍御,赵文景乃国子监司业,陈思齐是弘文馆学士,他们都是朝廷命官,没有政事堂三省共议,没有大理寺的刑部复核,我们……我们不能……”
“我有天后密旨。”陆羽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一记重锤,砸在了张御史的心上,“张御史,你只需告诉我,做,还是不做。”
石室内,烛火摇曳。张御史看着陆羽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初见时的温和儒雅,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他知道,眼前的年轻人,已经不再是那个会“手滑”打翻墨汁的校书郎了。
他是一把已经开锋的刀。
良久,张御史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叹了口气,躬身一揖:“下官……遵命。”
……
子时,长安城陷入了最沉的夜色。
弘文馆那朱漆的大门,被粗暴地撞开。数百名手持火把、腰挎横刀的金吾卫,如狼似虎地冲了进去,瞬间打破了这座书香之地的百年静谧。
睡眼惺忪的学士和小吏们被从床榻上拖拽出来,惊恐地看着眼前这群如狼似虎的兵士。他们身上的单薄寝衣,在冰冷的夜风中瑟瑟发抖。
陆羽身披一件黑色大氅,手持那份密旨,缓步走入弘文馆的庭院。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明暗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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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理会那些被押跪在地上的学士,而是径直走向了那间收藏着“诗会”名册的书阁。
“给我搜!”
一声令下,金吾卫们破门而入,书架被推倒,卷宗被扔得满地都是。往日里被奉若神明的圣贤之书,此刻如同垃圾一般,被无情地踩踏。
“找到了!”一名校尉捧着一本薄薄的册子,冲了出来。
陆羽接过册子,翻开。上面用隽秀的小楷,记录着一个个名字,赵文景、陈思齐、李侍郎家的公子、王给事中的侄子……足有二十余人。每一个名字后面,都附庸风雅地跟着几首所谓的“忧国”之诗。
“呵。”陆羽发出一声轻笑,将册子扔给身后的张御史。
“张御史,念。”
张御史颤抖着手,接过册子,借着火光,用干涩的声音,将上面的名字一个一个地念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