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石破天惊

建邺城,张昭府。

张昭端坐书案后,手中握着一卷公文,眉头微蹙。

近日常有琐事烦扰,江东初定,然暗流汹涌。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断了他的思绪。

“何事?”他搁下笔,声音平稳,不带一丝波澜。

门外之人显然有些气息不稳:“禀……禀张公,高凉郡急信,十万火急!”

张昭抬手。

门被推开,一名信使跪倒在地,双手高举一捆竹简。

“张富?”张昭接过竹简,认出了封口的火漆印记。

那个在高凉郡任职的小吏,平日里还算勤勉,只是偶有些……大惊小怪。

他挥退了信使。

书房内只剩下他一人,以及跳动的烛火。

张昭解开捆绑竹简他逐字逐句地读下去。

起初,他的面色还算平静。张富的文字一如既往地带着夸张与急切。

“朱崖郡不对劲……”

嗯,朱崖那蛮荒之地,能有多不对劲?凌统去平叛,太史慈坐镇,还能翻了天不成?

当读到“太史慈老将军,滞留朱崖半年有余,名为平叛,实则与那凌统小子狼狈为奸”时,张昭的眉头第一次紧锁。

太史慈的忠诚,江东上下有目共睹。

此言,过了。

他继续往下看。

“小人亲眼所见,太史慈与农夫同乐,早已忘却君臣之义!”

与农夫同乐?这倒像是子义的风格,体恤下属,不拘小节。

但这“忘却君臣之义”,从何谈起?

竹简上的字迹因书写者的激动而显得有些歪斜,甚至有几处墨团晕开,如同主人紊乱的心绪。

“朱崖郡如今民丰粮足,然百姓的口中只知有少主,不知有大王!”

“少主?”

张昭的心猛地一沉。

哪个少主?

凌统的儿子,凌烈?那孩子他见过,虎头虎脑,勇则勇矣,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憨直小子,整日舞枪弄棒,哪有这等城府与号召力?

太史慈的儿子,太史亨?也曾数面之缘,性情沉稳有余,但灵气不足,更像个守成的将才,而非开创基业的枭雄。

张富笔下的这个“少主”,听起来非同小可。

他强压下心中的波澜,继续看下去。

“其郡中遍布一种唤作‘水车’之妖物,无需人力,便可日夜取水,灌溉良田万顷!”

水车?无需人力,日夜取水?

张昭的脑海中努力勾勒着这“妖物”的模样。

若真有此物,那绝非“妖物”,而是利国利民的大杀器!

灌溉良田万顷……这张富,怕不是被吓傻了,把祥瑞当成了灾殃。

“此等妖术,闻所未闻!竖子,年纪轻轻,恐已习得左道旁门之术,以此蛊惑人心,收买民望!”

左道旁门?蛊惑人心?

张昭的呼吸略微急促起来。

事情,似乎真的有些不对劲了。

不是水车,而是这个“少主”,以及他所带来的变化。

“其粮仓堆积如山,远超常制!百姓家中余粮无数!此绝非善兆!”

民丰粮足,在张富眼中,竟成了“绝非善兆”?

这逻辑,荒谬!

但张昭却从中品出了一丝别样的味道。

朱崖,那个贫瘠荒凉的弹丸之地,何以在短短半年内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若非有天纵奇才,便是……有惊天图谋。

“长此以往,朱崖郡将成法外之地,等到他们羽翼一丰,必成心腹大患!”

这句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张昭心口。

他仿佛已经看到,一个独立于江东之外的王国,在南疆悄然崛起。

“恳请张公早做决断,速派兵,剿灭此獠!迟则生变,恐江东基业……危矣!!”

竹简的末尾,是一个用力过猛,几乎划破竹片的句号。

张昭缓缓将竹简合拢,重新捆好。

张富此人,确有夸大之嫌,但信中所述种种,并非全然空穴来风。

太史慈的“乐不思扬州”,凌统的“狼狈为奸”,这些都可以是张富的主观臆断。

但民丰粮足,水车灌溉,百姓只知少主……这些,若是真的呢?

一个从未听闻过的“少主”,能在太史慈和凌统的拱卫下,于朱崖郡做出这等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