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玉瑱于小院中静候之时,远在皇城内的太常寺廨房里,气氛却截然不同。
太常寺主簿王千成,此刻正躬身立于一间略显阴冷的值房内,面对着他如今的顶头上司——新上任不久的太常丞韦东霖。
这韦东霖年纪不过三十许,出身京兆韦氏,乃是韦贵妃的远房侄辈,凭借家族荫庇与钻营,坐上了这太常丞的位置。
他面容白皙,下颌微抬,眼神中总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倨傲。
“王主簿,”韦东霖慢条斯理地翻看着手中一份关于祭祀用度的文书,指尖在某处轻轻一点,语气带着刻意的挑剔。
“这采买檀香的数目,似乎比往年多了三成?如今国库用度紧张,陛下常倡节俭,你身为老臣,难道不知体恤国用吗?”
王千成腰弯得更低了些,声音平稳却透着一丝压抑:“回韦丞,此事之前已向您禀明过。今年江南道供给的檀香品质略有不及,若按往年数目,恐不足以支撑大祭全程香气绵延,故酌情增补三成,皆是按市价核准,账目清晰,绝无虚耗。”
“哦?品质不及?”韦东霖嗤笑一声,将文书随意丢在案上,身体向后靠向椅背。
“我看是你核查不力,或者……是那供货的商贾与你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吧?王主簿,你在这太常寺多年,有些旧例,也该改改了。”
这话已是近乎侮辱的暗示。
王千成脸上血色褪去,握着笏板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但他深吸一口气,依旧维持着恭敬的姿态。
“韦丞明鉴,下官行事,向来循规蹈矩,绝无半点私心。所有采买,皆有据可查,若韦丞存疑,下官愿将全部卷宗呈上,供您详查。”
“查?”韦东霖懒洋洋地摆了摆手,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本官忙得很,没空查这些陈年旧账。只是提醒你,如今寺内规矩不同以往了,做事要懂得分寸。这份文书,拿回去重核!该减的用度,一文钱也不能多!”
“是……下官遵命。”王千成低声应道,上前拿起那份被驳回的文书,心中一片冰凉。
这已不知是第几次被如此刻意刁难了。自这韦东霖上任以来,几乎他经手的所有事务,无论大小,总能被挑出毛病。
不是说他效率低下,便是暗指他中饱私囊。俸禄被以各种名目克扣,一些本不属于他职责的、繁琐而又容易出错的杂役,也常常落到他的头上。
他并非没有能力反驳,也并非找不到证据自证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