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倏忽四载。
若是有旧时故人再临嶲州,定会惊异于眼前翻天覆地的景象。
昔日略显破败、街道狭窄的州城,如今已是焕然一新。主街被拓宽了数尺,以青石板重新铺就,车马行人往来井然。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旌旗招展,来自天南地北的货物琳琅满目,酒肆茶楼中人声鼎沸,喧嚣中透着一股蓬勃的生机。
涌入嶲州定居谋生的百姓明显增多,街巷之间,孩童嬉戏追逐,老叟含笑闲谈,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
变化最大的,当属昆明县的盐场。昔日依靠征发徭役、压榨本地百姓的劳作方式早已成为历史。
如今在盐井旁、卤池边忙碌的,多是身形魁梧、发式服饰与汉人迥异的吐蕃奴隶。
这些奴隶,皆是这几年间,镇将冯璋麾下边军在与吐蕃大小摩擦中俘获的战利品。
然而,与世人想象中奴隶牛马不如的凄惨境遇不同,这些吐蕃奴隶在盐场的待遇,堪称“异类”。
他们并非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反而每日能得三餐,虽非珍馐,却也足以果腹。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们竟有专门搭建的、虽然简陋却足以遮风避雨的屋舍居住,甚至还有基本的医疗保障。
这一切,自然是出自王玉瑱的授意。他骨子里终究带着来自后世的灵魂烙印,无法真正将人视作可随意消耗的牲口。
在他看来,维持劳动力的基本生存尊严,反而能激发更稳定、更长久的效益。
起初,监工的汉人管事和这些被俘的吐蕃人都对此困惑不解,尤其是那些吐蕃奴隶,从地狱骤然踏入这般“仙境”,几乎以为身在梦中,惶恐多于欣喜。
但久而久之,当他们切实感受到这与部落中底层牧人并无太大差别、甚至更为安稳的生活后,反抗之心渐去,甚至生出诡异的归属感来。
如今,便是赶他们走,怕也有许多人要犹豫不舍了。
而这四年中,最让王玉瑱感到欣喜与慰藉的,莫过于家宅之福。
妻子崔鱼璃在两年前,为他诞下了一对玉雪可爱的龙凤胎。男孩取名王琰,女孩取名王玥。
两个小家伙的降生,为这座城南老宅带来了无尽的欢声笑语,也牢牢拴住了王玉瑱返回长安的脚步。
原本,盐场事务步入正轨,嶲州大局已定,他早该携家带口返回长安那座更大的舞台。
但看着崔鱼璃产后仍需调养的身子,再瞧着那对粉雕玉琢、咿呀学语的儿女,他实在不忍让他们经受长途跋涉之苦。这一耽搁,便又是整整一年。
窗外,嶲州的春日暖阳和煦明媚。
王玉瑱负手立于廊下,望着庭院中正被乳母和侍女小心看护着、蹒跚学步的一双儿女,又回头看了看屋内正温柔缝制着小衣的崔鱼璃,心中涌起一股难得的宁静与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