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外,春风拂过新绿的柳梢,一支蜿蜒如长龙的车队静静停驻在官道旁。
数十辆马车满载着崔鱼璃的嫁妆与王玉瑱的私物,最前头的青盖马车前,王崔两家的亲眷齐聚,正在作最后的道别。
崔鱼璃紧紧握着母亲的手,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娘亲保重身子…”
崔夫人红着眼眶为女儿整理鬓钗,声音哽咽:“到了嶲州要好生照顾自己,记得常捎信回来。”她悄悄将一枚平安符塞进女儿袖中,“这是娘在慈恩寺求的,定要随身带着。”
另一侧,崔珏郑重地对王玉瑱嘱咐:“玉瑱,鱼璃就托付与你了。嶲州路远,万事当心。”
王玉瑱躬身应道:“岳父放心,小婿定会护鱼璃周全。”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越过人群,落在那棵老槐树下——慕荷正抱着王旭静静立在那里,春风吹起她素色的裙裾,怀中的孩儿咿呀地挥舞着小手。四目相对的刹那,王玉瑱只觉得心头被什么狠狠一撞。
他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掀帘钻进车厢。在车帘落下的瞬间,他最后瞥见慕荷轻轻举起王旭的小手,朝着马车方向挥了挥。
“启程。”王玉瑱沉声吩咐,生怕再多停留一刻,自己便会心软改变主意。
车轮缓缓转动,将长安城的繁华渐渐抛在身后。崔鱼璃倚在窗边,望着逐渐缩小的亲人身影,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王玉瑱轻抚她的背脊,目光却已投向远方。这次嶲州之行,他势在必得——不仅因为那里远离长安的权力漩涡,能让他安心培植势力;更因为项方呈上的那本名册,让他看清了肩头的重担。
他原以为王惊尘留下的不过数十亲信,谁知名册上竟记载着近千人的暗桩,且不少人手下还各有部众。
如今王惊尘在长安谈妥的盐道分成已然作废,养活这支庞大暗势力的重担,就落在了他的肩上。
“盐…”王玉瑱无声地吐出这个字。
河东盐池被太原王氏与河东世家牢牢把控,河北、山东的海盐则是崔、卢、郑等家的禁脔。思来想去,唯有嶲州那条后世着名的盐道,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奇怪的是,至今他竟未听闻嶲州产盐的消息。要么是盐矿尚未被发现,要么…早已被各方势力暗中瓜分,成了见不得光的私产。
若是后者…
王玉瑱下意识握紧了拳。他忽然惊觉,自己何时竟将“杀人”二字想得如此理所当然?
但转念间,眼前又浮现出慕荷温柔的笑靥、鱼璃含泪的明眸,还有旭儿挥舞的小手。
“罢了。”他轻声自语,目光渐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