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景鹤的马车在太原王氏府邸前停下时,带着一种与往日拜访截然不同的急促与沉重。
门房认得这位崔家的嫡长子、户部侍郎,不敢怠慢,连忙迎入,同时飞快向内通传。
今日王珪尚未下值,府中主事之人便是长子王崇基。闻听崔景鹤突然来访,王崇基心下便是一沉。
他虽因父亲严令,对市井流言知之不详,但结合前几日崔珏的亲自拜访与如今长安隐隐的风声,也大概猜到了对方所为何来,只怕是与那愈演愈烈的风言风语,以及身处漩涡中心的崔家妹子有关。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快步迎至二门。
见到崔景鹤时,只见对方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焦虑与疲惫,虽强自维持着世家公子的仪态,但那紧抿的唇角和不自觉握紧的拳头,都泄露了其内心的惊涛骇浪。
“景鹤兄,突然到访,未能远迎,还望恕罪。”王崇基拱手为礼,语气一如既往的沉稳温和。
崔景鹤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还礼道:“崇基兄,冒昧打扰,实乃有事相求。”
两人寒暄几句,王崇基便将崔景鹤引至正厅。
落座后,王崇基不动声色地挥了挥手,示意厅内侍立的仆役全部退下,并让人掩上了厅门。
偌大的正厅顿时只剩下他们二人,气氛变得更为凝滞。
见再无外人,崔景鹤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他猛地站起身,对着王崇基深深一揖,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恳切:“崇基兄,实不相瞒,景鹤此次前来,是……是舍妹鱼璃,她……她出事了!”
王崇基心中暗道“果然”,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关切:“崔家妹子?她怎么了?前几日见时不是还好好的?”
“是那些流言!”崔景鹤痛苦地闭了闭眼,“不知是何等小人作祟,城中如今遍布污蔑舍妹与玉瑱贤弟的污秽之语!舍妹她……她性子刚烈,自觉连累家族清誉,如今……如今已在府中绝食两日,水米不进,眼看……眼看就要香消玉殒了!”
他说到最后,声音已然哽咽。
王崇基闻言,脸色也凝重起来。他虽料到流言伤人,却没想到竟将一位世家嫡女逼至如此绝境!这已不是简单的口舌之争,而是关乎一条鲜活的人命!
“家中父母心急如焚,多方劝解皆是无用。”崔景鹤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
“景鹤深知此事于礼不合,亦会再给玉瑱贤弟增添麻烦……但、但如今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或许……或许只有让与此事相关之人前去劝上一劝,隔着屏风说上几句开解之言,才能让舍妹存下一线生机?崇基兄,我崔家……恳请王府,伸出援手!”
他没有明说“相关之人”是谁,但在场两人都心知肚明,除了事件的另一位主角王玉瑱,再无第二人选。
王崇基眉头紧锁,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
父亲明令禁止将外界风波传入玉瑱耳中,就是怕扰了他夫妇二人的清净,尤其是慕荷还怀着身孕。此刻若让玉瑱前去崔府,无疑是将他推入舆论的中心,之前所有的保护都将前功尽弃。
然而……崔景鹤言辞恳切,神情绝望,那是一条人命啊!还是清河崔氏嫡女的人命!
若王府此刻袖手旁观,且不说于心何忍,日后与崔氏刚刚建立的默契与亲近,也必将荡然无存,甚至反目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