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祭坛余烬:血契未冷,鼎鸣已至】
怀清台地宫深处,那由巴清以心头精血为引绘就的巨大“血契”符纹,仍在冰冷的青铜地砖上散发着微弱而执拗的红光,如同凝固的岩浆,死死压制着中央那尊躁动不安的青铜巨鼎。符纹边缘的血液已经干涸发黑,但核心处连接鼎足的部分,依旧保持着一种诡异的粘稠,丝丝缕缕的血气如同活物般,艰难地渗入鼎身古老的纹路之中,与其中奔涌的汞毒之力抗衡着。
巴清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额角密布着细密的冷汗,那是精血大耗与心神极度损耗的迹象。她盘膝坐在符纹之外,闭目调息,试图压下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景象——五百双空洞麻木的眼睛,五百个手腕上如同毒蛇烙印般的刺青,以及徐福那双隐藏在玉旒之后、闪烁着贪婪与残忍的墨瞳。袖中那半枚青铜钥匙冰冷的棱角,此刻仿佛烙铁般灼烫着她的手臂,提醒着某种迫在眉睫的终极抉择。
突然!
“嗡——!”
一声沉闷至极、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的低鸣,毫无征兆地从那被血契暂时镇服的青铜巨鼎内部炸响!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巴清猛地睁开双眼,只觉得心口如同被巨石击中,气血翻腾,喉头瞬间涌上一股腥甜!
几乎同时,地宫厚重的石门外传来了巴岩急促而带着惊恐的拍打声,声音嘶哑变形:“家主!家主!出事了!徐福…徐福带着禁军闯进来了!正在强索那五百童奴!他…他手里有李斯加盖相国印的催逼文书!说…说再拖延一刻,便以谋逆罪论处,格杀勿论!” 巴岩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门外似乎已经传来了兵刃撞击和粗暴的呵斥声,混乱正在蔓延。
巴清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锋,方才的虚弱被一股决绝的冷硬所取代。她霍然起身,甚至来不及擦去嘴角渗出的一丝血迹,目光死死盯住中央那尊青铜巨鼎。
鼎,在震动!
那沉重的、历经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青铜鼎身,此刻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幅度微微震颤!鼎身上那些古老神秘的饕餮纹、云雷纹,仿佛活了过来,在昏暗的光线下扭曲蠕动!而最令人心悸的是,鼎内那奔涌咆哮、被血契强行压制的汞毒之力,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星,在吸收了血契的能量后,变得更加狂暴!更加…饥渴!
一股庞大、混乱、充满了无尽怨毒与贪婪的意念,如同无形的潮水,正从那鼎身的震颤与低鸣中扩散开来,疯狂地冲击着血契符纹的束缚!那低鸣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如同无数冤魂在鼎中哀嚎,又像是地脉深处某种恐怖巨兽苏醒前的磨牙声!
“它…它在‘吃’…它在吃我的血!” 巴清瞬间明悟,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这九鼎残件根本不是在被动承受血契的压制,而是在主动吞噬她蕴含精魄力量的心头精血!如同饕餮进食!而吞噬之后,换来的是它更加强大、更加失控的躁动!那低鸣,正是它“进食”满足后发出的…邪异的愉悦嘶鸣!
“轰隆!”
一声巨响从地宫石门方向传来!厚重的石门在巨大的外力撞击下剧烈摇晃,碎石簌簌落下!徐福那干涩冰冷、如同毒蛇吐信的声音,穿透石门的缝隙,清晰地钻了进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与杀意:
“清夫人!时辰已到!莫要自误!再不开门,休怪本座…破门拿人了!那些童奴,今日必须上船!”
内外交困!血契将崩!鼎魔将醒!五百孩童的催命符已经贴在额头!
巴清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孤注一掷的决然。她猛地抬手,指向那剧烈震颤、发出恐怖低鸣的青铜巨鼎,对守在门边、脸色惨白的巴岩厉声喝道:
“开石门!让徐福…进来看他的‘神鼎’!”
【二:噬魂低鸣:鼎食童血,亡音初显】
沉重的石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被数名巴氏死士合力推开一道缝隙。门外刺目的天光与喧嚣的兵戈之声、孩童压抑的惊哭瞬间涌入阴冷的地宫。徐福一马当先,宽大的玄色袍袖带起一股阴风,当先踏入。他身后,是数十名身披黑色皮甲、手持长戟、眼神凶悍的宫廷禁卫,如同冰冷的铁流涌入,瞬间将地宫入口处挤得满满当当,肃杀之气弥漫。禁卫之后,是被粗鲁推搡驱赶着的、如同受惊羊群般的数百名童男童女,他们手腕上青黑色的刺青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脸上交织着茫然、恐惧和深刻的痛苦。
徐福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越过众人,死死锁定了地宫中央那尊正在发出低沉嗡鸣、不断震颤的青铜巨鼎。他脸上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冷面具瞬间出现了裂痕,空洞的墨瞳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近乎狂喜的灼热光芒!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鼎身散发出的那股比之前强大数倍、充满了吞噬欲望的狂暴能量!更感受到了自己怀中那块黑色龟甲传来的、如同共鸣般的剧烈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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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 徐福连道三声好,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那枯瘦的身躯都抑制不住地轻抖起来,“果然是天佑大秦!神鼎有灵!感应到‘灵童’降临,已然‘苏醒’!” 他自动将鼎的异变归功于童奴的到来,却对鼎身下那正在黯淡、明灭不定的巨大血契符纹视若无睹。
巴清站在鼎旁,脸色依旧苍白,但身姿挺直如松,冷冷地看着徐福的表演,并未言语。她的目光扫过那些被禁卫推搡着、因鼎的恐怖低鸣而瑟瑟发抖的孩童,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紧。
徐福迫不及待地向前几步,几乎要贴上那震颤的鼎身。他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吸尽那鼎中散发出的、混合着青铜锈蚀、汞毒腥甜以及一丝巴清精血气息的奇特味道。他猛地回头,对着那群惊恐的孩童厉声喝道:“尔等灵童!上前来!靠近神鼎!此乃尔等无上荣耀!以尔等纯净之躯,感应神鼎之威,引动仙缘降临!”
禁卫们粗暴地推搡着前排的孩童,逼迫他们踉跄着靠近那发出低沉咆哮、如同活物的巨鼎。孩子们被那恐怖的威压和刺耳的低鸣吓得魂飞魄散,哭喊声、尖叫声瞬间在地宫中炸开!然而哭声越大,那青铜巨鼎的震颤便越是剧烈,发出的低鸣也愈发高亢、尖锐!那声音不再仅仅是震动灵魂,更仿佛带着无数细密的钩刺,狠狠钻入耳膜,搅动着脑髓!
“啊——!” 一个靠近鼎足的瘦弱男孩突然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他双手死死抱住头颅,七窍之中,竟有丝丝缕缕的、带着诡异银灰色泽的鲜血渗出!他手腕上那青黑色的刺青图案,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般亮起幽暗的光芒!男孩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眼神迅速被一种非人的痛苦和混乱所吞噬,口中发出嗬嗬的怪响,猛地扑倒在地,四肢疯狂地抓挠着冰冷的地砖,指甲瞬间崩裂,鲜血淋漓!而他七窍中流出的银灰色血液,竟如同受到无形牵引般,丝丝缕缕地向着巨鼎的鼎足流去,一接触到冰冷的青铜,便发出“滋滋”的轻响,迅速渗入那些古老的纹路之中!
这恐怖的一幕如同点燃了炸药桶!更多的孩童在靠近巨鼎后,或是抱头痛哭打滚,或是目光呆滞流涎,或是如同那个男孩般七窍流血,疯狂自残!整个地宫瞬间化为人间地狱!孩童的哭嚎、惨叫与青铜巨鼎那越来越响、越来越尖锐、如同亿万冤魂齐声尖啸的恐怖低鸣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曲令人心智崩溃的死亡交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