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月,青林成了这间密室的“杂役”。他不敢暴露身份,只能以“会写葡萄牙语的威尼斯商人之子”为由留下——这个身份不算完美,但威尼斯在东方贸易中的传统地位,足以解释他对印度航线的兴趣。他帮着抄写航海日志的副本,用鹅毛笔蘸着铁胆墨水,把那些关于季风、暗礁和土着部落的记录誊写在羊皮纸上;他还负责擦拭那些从东方带回的“奇物”:一把象牙柄的弯刀,一个镶嵌着红宝石的鼻烟壶,一块据说来自中国的青花瓷碎片。
他渐渐看清了这些“冒险家”的日常。他们没有固定的集会场所,今天在酒馆密室,明天在某个贵族的庄园,后天甚至在码头的仓库里,围着一箱刚卸船的胡椒讨价还价。资金的筹措是最大的难题,有人抵押了庄园,有人卖掉了祖传的珠宝,还有个叫约翰的羊毛商人,把准备给女儿做嫁妆的钱都投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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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赌博,是投资。”约翰喝醉了酒,红着脸对青林说,“你知道吗?一磅胡椒在伦敦能卖六先令,在印度只要两便士。只要能把船开回来,我们就能赚十倍!”
青林看着他满是老茧的手,忽然想起了22世纪的股票交易软件,那些跳动的数字背后,藏着的依然是这种跨越时空的贪婪与渴望。
1600年11月的一天,密室里的气氛格外紧张。托马斯爵士带来了一个坏消息:荷兰人听说了他们的计划,派了间谍在伦敦街头打探消息。“他们甚至买通了港口的记账员,想知道我们准备派几艘船。”他把拳头砸在地图上,“这群郁金香贩子,以为能垄断东方贸易吗?”
律师的脸色也很难看:“更麻烦的是,枢密院有人质疑我们的资质。他们说,一群商人凭什么获得与外国君主签约的权力?这应该是王室的特权。”
“凭我们能让英格兰变得富有!”那个年轻的发起人猛地站起来,他的眼睛在烛光下亮得惊人,“西班牙有美洲的黄金,葡萄牙有印度的香料,荷兰人正在抢南洋的群岛。英格兰呢?我们只有北海的鲱鱼和羊毛!如果再不变,我们就会被永远甩在后面!”
他走到墙边,指着一幅世界地图——那是青林见过的最粗糙的世界地图,美洲被画成一条细长的带子,亚洲的轮廓像只变形的乌龟。“但这地图会变的。总有一天,英格兰的船会开到恒河,开到长江,开到那些没人知道名字的岛屿。而我们,就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青林忽然想起了后世那些关于东印度公司的纪录片——它如何用贸易站蚕食印度,如何用雇佣军推翻国王,如何成为“日不落帝国”的先驱。但此刻,他看到的不是那些冰冷的历史结论,而是一群在烛光下为梦想和利益争吵的普通人,他们的手指划过地图上的未知区域时,眼里闪烁着和500年后的创业者同样的光芒。
冬天来临时,转机悄然出现。詹姆士王子的秘书突然来访,带来了王室的口信:女王愿意考虑他们的申请,但需要一份更详细的计划——包括船队规模、预期收益、应对荷兰人的策略,甚至还有与莫卧儿帝国打交道的礼仪规范。
“我们需要一个懂东方的人。”律师看着青林,眼神里带着试探,“你说你父亲去过果阿,知道那里的规矩?”
青林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知道,这是干预历史的高危节点。但他脑中闪过的,却是那些关于东印度公司早期使团因不懂礼仪而碰壁的记录。“我……我父亲留下过一本笔记。”他撒谎道,“上面写着,莫卧儿的皇帝喜欢收到欧洲的钟表,还有,见到他时不能戴帽子。”
密室里的人都愣住了。托马斯爵士皱起眉头:“钟表?那可是贵重东西。”
“比香料还贵重的,是信任。”青林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如果能让皇帝高兴,我们的商站就能建在加尔各答,而不是偏远的港口。”
年轻的发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主意不错。我们就按他说的准备礼物清单。”
12月中旬,特许状的草稿完成了。青林帮着抄写副本时,指尖几乎要刺破羊皮纸。他看着那上面写的“授予托马斯·史密斯及同仁在东印度地区15年的贸易垄断权”,忽然意识到这几行字的重量——它们将在未来的两个半世纪里,搅动亚洲的风云。
平安夜那天,伦敦下了场小雪。酒馆密室里却暖意融融,因为詹姆士王子传来消息:女王已经签署了特许状,12月31日将正式举行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