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半两太重,汉五铢太轻,”王莽拿着一枚“错刀”(一刀平五千)解释,“此刀以黄金错文,一值五千,便于大额交易;而‘小泉直一’重一铢,便于日常使用。”他让青林计算兑换比例:“十枚小泉换一枚幺泉,十枚幺泉换一枚幼泉……以此类推,至大泉五十,形成十进制。”
在钟官令(掌管铸币的官员)的工坊,青林发现了更精妙的设计。每种货币的重量、尺寸都用青铜卡尺严格控制,“大布黄千”长二寸四分,重一两(约15克);“货泉”直径一寸,重五铢(约3克)。“重量即价值,”王莽检查着新铸的货币,“差一铢则贬值,必须精准。”
共振仪的全息影像显示,这些货币的金属配比经过精心计算:铜币含铜83%、锡17%,这种比例的合金既坚硬又便于铸造,与现代硬币的材质标准惊人相似。而货币上的文字采用“悬针篆”,笔画纤细如针,既美观又难以仿造——这是最早的防伪货币设计。
“更妙的是‘子母相权’,”王莽指着货币体系的图谱,“大钱如母,小钱如子,子母相权,才能流通不息。就像天地阴阳,缺一不可。”他推出的“布泉”与“货泉”,一值五十,一值一,形成简单的兑换关系,便于百姓使用。
但货币改革的混乱也随之而来。当青林在集市上看到百姓用秤称货币时,才明白二十八品的复杂体系超出了时代的承载能力。“是我太急了,”王莽在朝堂上承认,“应先推行‘货布’与‘货泉’两种,待百姓习惯再逐步推广。”他下令回收复杂的货币,只保留两种,这与现代货币简化的趋势不谋而合。
全息影像里,新莽货币突然与现代货币体系重叠:从金本位到信用货币,从纸币到电子支付,人类始终在平衡货币的价值稳定与流通便利。而王莽的尝试,虽然失败,却揭示了货币的本质——一种基于信任的社会契约,与材质、形状无关。
廉租房与未来的影子
天凤三年,常安城出现了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廉租房——“里宅”。青林跟着将作大匠(掌管工程的官员)查看工地时,发现这些房屋的布局竟与现代廉租房相似:每户一室一厅,面积约三十平方米,厨卫共用,整齐排列在“里”(社区)中。
“凡无宅者,可申请里宅,”王莽的诏令贴在工地门口,“每月缴钱三百,若为鳏寡孤独,则免缴。”他让青林计算成本:“每宅用砖三千,木五十根,工价百钱,总成本约五千钱,十年可收回。”
在里宅的样板间,青林发现了人性化的设计。窗户朝南,便于采光;门设在侧面,避免邻里干扰;墙角用圆弧设计,防止磕碰。这些细节与现代住宅的设计标准完全一致,仿佛王莽的脑海里装着未来的户型图。
“还需设‘赊贷’,”王莽在常安城设立“五均司市师”,负责贷款业务,“百姓婚丧嫁娶,可向官府贷款,无利息;若为经营,则收年息十分之一。”他让官吏记录贷款数据:“去年放贷百万,收回九十万,坏账率仅十分之一,可行。”
共振仪的全息影像显示,这些社会福利政策包含了现代社会保障的核心要素:住房保障、信贷支持、弱势群体救助。而其管理方式采用“账簿式”,每月核对收支,与现代会计制度相似。屏幕上的数据显示,里宅和赊贷推行后,常安城的流民减少了60%。
“有人说我学周公,”王莽在视察里宅时对青林说,“其实我是学‘天’。天无私覆,地无私载,王者也应无私。”他指着里宅外的学堂:“凡里中儿童,皆可入学,教以文字算术,十年后,便是新朝的栋梁。”
青林的共振仪突然捕捉到强烈的时空信号。当他看向里宅的孩子们时,全息影像里浮现出未来的画面:现代的廉租房小区、助学贷款、社会保障体系……这些看似现代的制度,竟能在王莽的改革中找到源头。就像一颗投入历史长河的石子,王莽的尝试虽然激起涟漪后归于平静,却在两千年后引发了更大的浪潮。
常安落日与未来余晖
地皇四年,绿林军兵临城下。青林站在未央宫的城楼上,看着王莽穿着袀玄礼服,手持威斗(一种北斗七星形状的权杖)指挥作战。共振仪的屏幕上,新朝的种种发明与改革在眼前闪过:青铜卡尺的刻度、皇后的短裙、扑翼机的翅膀、王田制的地契、复杂的货币、整齐的里宅……这些碎片化的未来元素,共同组成了一幅超越时代的文明图谱。
“我做的一切,错了吗?”王莽的声音在风中颤抖。
青林的全息影像突然投射出两千年后的世界:游标卡尺成为工业标准、短裙走进寻常百姓家、飞机翱翔蓝天、土地改革让亿万农民脱贫、统一货币便利全球贸易、社会保障体系覆盖全民……王莽的所有尝试,最终都以不同的形式实现了。
“你没错,”青林轻声说,“只是太早了。”
当起义军冲进未央宫时,王莽仍在用青铜卡尺测量威斗的长度,仿佛想用精准的刻度对抗混乱的现实。共振仪最后记录下的,是他刻在卡尺尾部的一行小字:“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回到现代的研究所,青林的共振仪还在播放着常安城的落日。他看着屏幕上王莽的身影,突然理解了这位改革者的孤独——他就像一个被抛入过去的未来人,手中握着文明的碎片,却无法将它们拼凑成完整的拼图。
但那些碎片并未消失。青铜卡尺的精度标准融入了工业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