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阳深夜返回医馆,面对满室药香却无法静心。
药柜上的铜制天平在烛火中微微晃动,袁阳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青瓷药杵。
后院里晾晒的当归在夜风里飘散出苦涩清香,这本该令人心静的熟悉气息,此刻却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搭救秦映雪,可今天诏狱的一席话,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秦映雪素白衣襟上的暗红血渍,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可此前隆帝告诉他,秦映雪在诏狱并无性命之虞,可为什么身上留有暗伤?
三更梆子穿透纸窗时,袁阳掌心的雷纹簪子已烙出红痕。
药炉上煨着的赤芍汤腾起血色蒸汽,在青瓦房梁间凝成蛛网般的雾丝。
已然身处诏狱,全天下戒备最森严的地方,为什么还要戴枷?
袁阳努力回想二人见面时的场景,一些被他忽略掉的细节,手指无意识的轻叩药匣。
猛然间想起,九皇子曾经对他说过,诏狱只有三种可以进,圣眷,军权,死人。
突然没来由打了个寒颤,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田。
嘴里轻诵,脑海不断构思:“何谓圣眷,自己救了隆帝,凭救驾之功,获准进了诏狱,此为圣眷。”
“秦映雪提及景王旧案,违逆了圣意,失去圣眷。兵部均令,命沈铁衣暂代北大营都统,秦映雪等于失去了军权。”
少年猛的站起,声音微微颤抖,“死,死人。”
原来隆帝根本没打算让秦映雪活着离开昭狱!
袁阳心跳如鼓,可隆帝为什么要骗自己?
他回想昨日场景,隆帝遍数各皇子身上不是,又不经意提及自己是秦映雪的姑丈。
袁阳忽然感觉浑身被一团刺骨的寒意所笼罩。
隆帝此举,是为了麻痹自己?
若非如此,这些天家秘辛为何要说与外人。袁阳有自知之明,他与隆帝还没有到可以推心置腹的程度。
看来隆帝不但没有放过秦映雪之意,亦没有放过自己。
守住秘密最好的方式就是死人,死人是没法开口讲话的。
烛芯爆开一朵灯花,袁阳抓起桌角的冷茶灌了一口。
茶汤里浮着的当归片在齿间泛苦。
也许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复杂,毕竟秦映雪说过,提及旧案只为查出与契骨背后勾结的谋逆。
还有隆帝,分明在自己去诏狱前让自己转达的那句话,
许是二人早有默契?
窗棂外传来更夫沙哑的梆子声,戌时三刻。袁阳起身推开雕花木窗,秋夜凉风卷着零星雨丝扑在脸上。
长街尽头的诏狱高墙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宛如蛰伏的巨兽。
现在映雪姐身处诏狱,不知何时才能等待鱼儿上钩,自己一定要想办法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