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
没有光,没有声,没有痛,没有冷热,甚至没有“存在”的感知。意识如同微尘,漂浮在无始无终、无上无下、空无一物的虚无之中。连方才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和濒死的恐惧,也都化作了遥远褪色的背景,失去了所有意义。
沉沦吗?或许。
但更似一种彻底的……寂灭。连“自我”都将消散,归于这永恒的“无”。
连那来自深渊之下的、冰冷沉重的悸动,也消失了。仿佛那场以他残躯为战场、爆发于瞬息之间的恐怖碰撞,最终同归于尽,只余下这片万古的死寂。
就在这寂灭即将成为永恒的刹那——
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得如同惊雷的声响,突兀地刺破了这绝对的死寂。
是……水珠滴落?
不。更像是什么坚硬的东西,轻轻敲击在光滑的晶石表面上发出的脆响。
嗒。
又一声。稳定,从容,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不紧不慢地响起。
这声音并非来自听觉,而是直接作用于那即将彻底消散的意识核心,如同在无波的古井中投下了两颗石子,清晰地荡开了两圈涟漪。
意识因为这外来的“扰动”,极其微弱地……凝聚了一丝。
我是……
凌尘……
破碎的认知如同沉船的碎片,缓缓浮出意识的海面。
嗒。
第三声。更近了。似乎就在……身旁?
那即将彻底融入虚无的意识,被这近在咫尺的声响强行拽回了一丝对“此处”的感知。
冰冷。坚硬。光滑。
身下传来的触感。是那黑色石台?他还躺在石台上?
紧接着,更多的感官如同沉睡初醒,艰难地复苏。
鼻腔里萦绕的,是浓得化不开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混合着一种肌肉焦糊和邪毒腐蚀后的恶臭,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冰冷的、如同雪后初霁般的清新气息?这缕气息极其淡薄,却异常霸道地穿透了所有污浊,带来一丝诡异的清醒感。
皮肤感受到的,是溶洞中无处不在的、幽冷的星辉流淌过身体的微凉。还有左肩处……那空空荡荡的、失去了所有知觉的、仿佛从未存在过般的……虚无?以及右臂和身体各处传来的、如同被巨碾压过般的沉重钝痛。
听觉也在恢复。除了那稳定规律的“嗒、嗒”声,还有……极其微弱的、属于自己的、破风箱般艰难悠长的呼吸声。
我还……活着?
这个认知带来的并非喜悦,而是一种麻木的茫然。
嗒。
那敲击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几乎就在他耳畔!清晰得仿佛敲击在他的颅骨上!
凌尘那沉重如铅的眼皮,颤抖着,挣扎着,耗尽了他刚刚凝聚起的所有气力,终于……掀开了一丝缝隙。
模糊。
视野被干涸的血痂和生理性的泪水模糊,只能看到一片扭曲晃动的幽蓝光影。
他艰难地眨动眼睛,试图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溶洞顶部那些倒悬的、流淌着荧光的钟乳石柱,它们如同沉默的巨人,俯瞰着石台上这具残破的躯壳。
视线缓缓下移。
石台依旧冰冷漆黑,身周浸染着大片早已凝固发黑的血污和呕吐物的污迹,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味道。不远处,那两具凶徒扭曲恐怖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诉说着不久前的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