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债阳偿”的熊熊火焰在破铁桶炉膛里跳跃,映照着群鬼扭曲狂欢的面孔。“流泪烧烤”的烟火气混杂着焚烧冥币特有的檀香、朱砂和劣质油墨味,形成一股浓稠得化不开的洪流,裹挟着淡金色的法则光晕,直冲浑浊的天幕。脚下,那块吸收了海量冥币灰烬的地面,在叶小机灵那探测仪呈现的微观视角里,已成一片“沸腾”的暗域——无数由灰烬微粒构成的微型黑色环流密密麻麻地旋转着,如同镶嵌在土壤与破碎地砖缝隙中的亿万只微型磨盘,无声无息地碾磨着渗入其中的阴气、怨念与微弱愿力,将一丝丝被强行剥离的“熵债”精粹,排向深不可测的地脉深处。
这“洗债”的微型轮回阵,正以一种贪婪且高效的速度,吞噬着桃源乡废墟区域本应承担的“天道债务”份额。
牛犇犇站在风暴眼中心,脚下踩着价值连城的“逃废熵”法阵,手里攥着因冥币焚烧抵扣而源源不断涌入的人间现钞。望着摊车旁堆积如山、还在不断增加的冥币订单(判官鬼差们已经开始呼叫阴司库房调拨“库存”了),那张苦瓜脸上每一道皱褶都因充血而发亮,浑浊的眼珠里射出近乎狂热的赌徒光芒。他感觉自己不再是那个被城管撵得屁滚尿流的苦命摊主,而是撬动了阴阳两界金融杠杆的…逃债之王?!
“烧!再烧十捆!不!二十捆!给俺换一百根特级防伪铁签!俺要囤货!”饿死鬼尖啸着将一捆捆印着“兆亿通兑”的冥币砸进火盆,火焰轰地窜起老高。
“判官大人,您要的超大份‘虚无啃噬套餐’正在现场烧烤!请稍候!马上给您虚无打包!”牛犇犇扯着嘶哑的嗓子指挥,顺手把刚收的一沓人间钞票塞进旁边一个临时用废弃机甲零件焊成的简易保险柜——柜子旁边还靠着正在小口啃肉串、一脸呆萌满足的前城管丙戌-7号。
王铁柱更是亢奋。他赤膊上阵,汗珠沿着古铜色的背脊沟壑滚滚而下,每一次翻动烤串都带起一片油亮的“防伪头皮屑雪”。他甚至嫌挠头效率太低,不知从哪找来一个旧痒痒挠,“咔咔”地刮着头皮,制造出更多“特级防伪NFT原料”。“给!这是俺老王独家限量版雪花!扫!使劲扫!假一赔十亿!”一片片油亮的头皮屑精准地落向烤架上的肉串和旁边等待被抢购的备用铁签。
叶小机灵则像个战场上的通讯兵,蹲在地上,双手死死按着自己的扫描仪主机(外壳已经烫得能煎蛋了)。屏幕上是瀑布般滚动的数据流,监控着“头皮屑区块链”的稳定性和脚下那片“微型轮回洗债法阵”的能量吞吐曲线。“老牛!轮回阵负载到87%了!再来十吨冥币灰烬可能撑爆!悠着点烧!”他嘶吼着,声音淹没在群鬼的喧嚣和火焰的噼啪声中。
就在这混沌、喧嚣、秩序崩坏却又达到诡异平衡的顶点——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在所有人(以及非人)灵魂深处响起的震动,毫无征兆地扩散开来。这震动并非源于声音,更像是一种规则的涟漪,冰冷、精确、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前一秒还喧嚣震天的烧烤摊前,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啃铁签的饿死鬼僵住了,挥舞冥币的判官定住了,连火盆里跳跃的火焰都仿佛凝固了一帧。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笔直如手术刀切痕的空间褶皱,在烤炉正上方不足半米的地方悄然浮现。褶皱无声地展开,没有光影效果,没有能量波动,只有一个冰冷、光滑、薄如蝉翼的物体,如同被最精密的机械臂放置般,凭空出现,然后垂直坠落。
啪嗒。
一声轻响。
那东西不偏不倚,稳稳地落在了烤炉边缘一块被炭火熏得黝黑、尚有余温的铁板上。
王铁柱下意识地停下手里的痒痒挠和肉串,低头看去。
那是一张…纸?
材质非金非玉非帛,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如同水泥般的浅灰色。纸张边缘光滑锐利得令人心悸,仿佛能割破视线。纸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或标识,只有几行细小的文字,用一种冰冷的、绝对精准的印刷体呈现,闪烁着微弱的、如同老旧液晶屏般的惨绿光芒:
【罚缴通知单-强制执行(预)】 【受罚主体识别码:桃源乡废墟-流泪烧烤摊(主:牛犇犇/王铁柱)】 【事由:检测到持续性、大规模、系统性非法债务转移及熵值逃废行为(详见附件:微观轮回结构模型ID:#7G42)】 【主要违规项:未按规定缴纳“三界灵活就业者(临时摊贩类)”社会保险费用】 【欠缴时长:自主体诞生日起算,累计300年(标准天庭年)】 【滞纳金计算:按日息0.5%复利累计(具体数额需调用天道算力库结算,预计结算时长:17天庭标准年)】 【预估欠缴总额(含滞纳金):超出当前位面物质承载上限(溢出)】 【立即执行建议:A.资产冻结(含生命体征);B.主体强制征调(挖矿还债);C.物理湮灭(熵值归零)】 【催缴单位:天庭社会保障管理局-债务清缴执行科(丙戌分队协办)】 【签章:███(电子签名,无法识别)】
小主,
落款下方,还有一个指甲盖大小、如同电路板蚀刻般精细复杂的立体徽记——一个由冰冷齿轮、锁链和抽象化人形剪影构成的图案,散发着绝对的秩序与压抑感。
空气死寂得可怕。
牛犇犇脸上的赌徒红光瞬间褪尽,血色全无,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顺着摊车往下滑,只剩下双手还死死扒着油腻的案板边缘,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三百年社保?复利滞纳金?超出位面承载上限?物理湮灭?每一个冰冷的字眼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上。逃债之王的幻梦,在绝对的天庭暴力机器面前,脆弱得如同肥皂泡。
王铁柱捏紧了拳头,古铜色的肌肉块块贲起,钢针般的短发根根倒竖,怒目圆睁地盯着那张如同墓碑般的罚单,鼻孔里喷出灼热的白气:“放他娘的狗臭屁!老子摆摊才几天?!三百年的债?抢钱也没这么狠的!”他猛地抬手,沾满油污和调料的大手带着风声就朝那张罚单抓去,意图将这晦气玩意儿撕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