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传送的失重与拉扯感并未持续太久,可紧随其后的,是一种比深渊坠落更令人心悸的虚无与迷失。
包裹着他们的,不再是稳定、指向明确的传送通道流光,而是一片狂乱、破碎的空间风暴!粘稠如墨的虚空底色上,是无数道横冲直撞、色彩诡谲的能量乱流——惨绿如同腐烂苔藓的空间裂隙、猩红如血滴的破碎维度碎片、还有惨白如骸骨的虚空闪电!它们如同失去理智的深海巨兽,在绝对寂静的虚空中无声咆哮、撕咬、湮灭!每一次撞击,都让包裹着他们的、那层源自上古罗盘的微弱银白光膜剧烈抖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破碎,将他们抛入这能将神魂都碾成齑粉的混沌虚空!
“呕…呕…”叶小机灵缩在李逍遥身后,小脸惨白如纸,紧紧闭着眼睛,死死抓着李逍遥的衣角,胃里翻江倒海,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王铁柱也好不到哪去,如同一条被甩上岸的大鱼,趴在光膜内壁,强壮的身体随着光膜的剧烈震荡而不断撞击,头晕目眩,只能死死抱住怀里那根硬邦邦的獠牙匕首,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李逍遥是唯一还能勉强保持清醒的人。他半跪在光膜中心,双手牢牢按在内壁上,油纸伞悬浮在身前,伞面完全张开,一层稀薄却极其凝练的清光笼罩着伞身,如同定海神针般,艰难地维持着光膜最基本的形态,抵御着外界狂暴的空间撕扯力。他脸色苍白如雪,嘴角不断有细微的血丝渗出,又被瞬间蒸干。每一次空间乱流的撞击,都让他身体微微一颤,眉头锁得更紧。
“老大…这…这他娘的是要把我们送到哪去啊?”王铁柱艰难地抬起头,透过疯狂闪烁的光膜,看到外面那副末日般的景象,声音都在发颤,“狗蛋那滴血…是不是…把罗盘搞坏了?”
“叽…”趴在李逍遥肩头的狗蛋也变得蔫头耷脑,原本翡翠般莹润的光泽黯淡了许多,似乎因为那滴蕴含本源的精血而元气大伤。它小小的身体也紧紧贴着李逍遥,小眼睛警惕又带着一丝茫然地看着外面毁灭性的虚空景象。
“能量…失控…坐标…偏移…”李逍遥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透着沉重的压力。油纸伞的清光越发黯淡,外面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更加疯狂地冲击着这最后微不足道的庇护所,光膜上开始出现蛛网般细密的裂痕!
就在光膜即将彻底破碎、三人一兽要被虚空吞噬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前方一片混乱的能量乱流中,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边缘极其不规则、仿佛被粗暴撕开的空间豁口!
豁口内部,并非漆黑虚空,而是一片令人头晕目眩的、由无数破碎残骸、扭曲金属结构、漂浮的巨大天体残片以及光怪陆离、闪烁不休的霓虹光影强行拼凑起来的“陆地”!无数造型怪异、如同巨大昆虫或狰狞海兽般的金属飞行器拖着长长的、污染严重的能量尾焰,在残骸间毫无规则地穿梭、碰撞!粗野的咆哮、金属的摩擦、能量武器的尖啸混合成一股震耳欲聋的声浪洪流,即便隔着空间豁口和濒临破碎的光膜,也隐隐冲击着三人的耳膜!
这是一片建立在空间裂缝边缘、由疯狂与混乱浇筑而成的——星际黑市!无序之地!
上古罗盘形成的空间通道,如同失控的弹珠,一头朝着这混乱空间的边缘狠狠撞了过去!
轰!!!
本就濒临极限的银白光膜在撞击的瞬间轰然破碎!狂暴的空间乱流如同无数冰冷的刀子,瞬间切割在三人一兽身上!
“啊——!”
“卧槽!”
惊呼声被混乱的罡风瞬间撕碎!
三人一兽如同被巨锤砸飞的碎石,翻滚着、碰撞着,狠狠砸进那片由金属垃圾、破碎陨石和不知名粘稠油污构成的“地面”!
“噗通!”
“哗啦!”
王铁柱庞大的身躯直接砸塌了一座由废弃能量罐堆成的小山,罐子里残留的未知液体和粘稠油污溅了他一身,刺鼻的气味熏得他差点背过气去。叶小机灵则被甩进一堆散发着铁锈味的破铜烂铁里,额头磕在一块凸起的金属棱角上,瞬间鼓起一个大包,疼得她眼泪汪汪。李逍遥落地最为轻盈,油纸伞在最后一刻勉强张开,卸去了大部分冲击力,但他脸色更加苍白,落地时一个踉跄,以伞尖撑地才稳住身形,明显消耗巨大。狗蛋则被他及时护在怀里,只是被震得有些发晕,“叽叽”叫着甩了甩小脑袋。
灰尘、油污和各种垃圾的恶臭扑面而来,混杂着劣质能量棒燃烧的刺鼻气味和某些可疑植物燃烧产生的甜腻烟雾。刺眼的、不断闪烁跳跃的霓虹灯光从四面八方照射下来,将这片巨大垃圾场映照得光怪陆离。巨大的阴影不时掠过——那是造型狰狞、涂装得花里胡哨的飞船在低空呼啸而过,掀起漫天尘土和垃圾碎片。
“咳…咳咳…呸!”王铁柱挣扎着从一堆破罐子里爬起来,吐掉嘴里的油污和灰尘,抹了一把脸,结果脸上油污和灰尘混在一起,更花了,“他娘的,这是什么鬼地方?比俺们矿洞底下还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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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机灵捂着额头的大包,小脸脏兮兮的,惊恐地看着四周那些奇形怪状、散发着凶悍气息的身影:有身高近三米、皮肤粗糙如岩石、背负着巨大金属燃料罐的类人生物;有全身覆盖着金属甲壳、复眼闪烁着红光的甲虫人;还有悬浮在半空、身体就是一坨蠕动金属液体的奇异生命体……他们投来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贪婪、审视和残忍。
“老…老大…”叶小机灵的声音带着哭腔,下意识地往李逍遥身边缩。
李逍遥迅速环顾四周,油纸伞无声地缩小,被他紧紧握在手中,警惕的目光扫过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他感应到此地的空间结构极其脆弱混乱,灵气稀薄驳杂到近乎枯竭,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狂暴、难以驾驭的能量波动。这里绝非善地!
“生面孔?” “哪来的土鳖?空间风暴刮来的垃圾?” “啧,两个黄皮猴子,一个豆芽菜丫头,还有个…宠物?看着挺嫩。” “身上有没有油水?那大个子怀里抱的东西好像有点意思…”
肆无忌惮的议论声,混合着多种腔调的通用语和完全听不懂的刺耳外星俚语,从四面八方传来。几个气息彪悍、穿着破烂合金护甲、手持各种改装能量枪械或冷兵器的身影,带着狞笑,从阴影处走了出来,隐隐形成合围之势。为首的是一个独眼蜥蜴人,皮肤呈现病态的暗绿色,一只机械义眼闪烁着冰冷的红光,腰间挂着一串像是脊椎骨打磨成的饰品,散发着血腥气。
“小子们,你们踩脏了‘碎颅者’萨隆大爷的地盘了。”独眼蜥蜴人萨隆伸出分叉的舌头舔了舔嘴角,机械义眼锁定在李逍遥身上,“把身上值钱的东西,还有那个铁罐头(指着王铁柱怀里的獠牙匕首)留下,然后…滚出我的视线!或者,”他咧嘴,露出满口细密的尖牙,“留下当肥料!”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周围的喧嚣似乎都减弱了一些,更多的目光投射过来,带着看戏的残忍。
王铁柱眼中凶光一闪,下意识握紧了獠牙匕首的柄,体内残存的星辰之力开始躁动。李逍遥眼神冰冷,握着油纸伞的手指微微发力。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的瞬间!
“等…等等!”一个带着惊恐颤音、却又异常清脆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是叶小机灵!
她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往前跨了一小步,虽然小身板还在发抖,脸色惨白,额头的大包格外显眼,但还是努力挺直了腰板(尽管只到王铁柱的腰),用尽力气喊道:“你们…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渣滓!竟敢…竟敢拦我丹鼎宗巡查使的路?!”
“丹鼎宗?”
这三个字如同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原本嘈杂的垃圾场边缘骤然一静!那些围拢过来的彪悍身影脚步猛地一顿,脸上狰狞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神中凶戾之气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疑!
尤其是为首的碎颅者萨隆,他那颗闪烁着红光的机械义眼都剧烈地闪烁了几下,分叉的舌头僵在嘴边,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脏兮兮、额头鼓包、明显吓得够呛的黄毛丫头。
丹鼎宗!这个名字在混乱星域边缘的无序之地,代表着绝对的威严与恐怖!那是横跨诸多星域、垄断顶级丹药、毒剂、生物改造技术的庞然大物!其手段之酷烈,势力之庞大,连最无法无天的星际海盗团都要退避三舍!据传曾有某个实力不俗的掠夺者团伙劫掠了一艘属于丹鼎宗外门弟子的小型运输船,结果三天后,整个掠夺者基地连同其附属的十八个空间站,被一种诡异恐怖的枯灭孢子彻底化为死域,连金属骨架都腐朽成了尘埃!
“巡…巡查使?”萨隆的声音明显变调,带着难以置信的干涩,他那只完好的生物眼睛死死盯着叶小机灵,试图从这个狼狈不堪的小丫头身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属于丹鼎宗那种阴森、傲慢、高高在上的气质。
李逍遥和王铁柱也是一怔,但两人都是心思机敏之辈,瞬间明白了叶小机灵的意图。王铁柱立刻收敛凶相,努力挺直腰板,将那獠牙匕首抱得更紧,仿佛那真是宗门赐予的法宝。李逍遥则不动声色地将叶小机灵稍稍挡在身后半侧,手中油纸伞斜指地面,姿态看似随意,却隐隐透着一股深藏不露的冷冽与孤高,仿佛在无声质问:尔等何敢拦路?
叶小机灵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知道自己是在刀尖上跳舞!怀里那冰冷的《万蛊毒经》骨板和锦囊里装着的各种毒虫瓶罐,此刻成了她唯一的底气来源。《万蛊毒经》开篇就有丹鼎宗某位长老的训诫印记,那股阴冷、霸道、视万物为材料的气息,她死也忘不了!她必须模仿出来!
她强迫自己抬起下巴(虽然因为身高没啥效果),努力让声音带上那种深入骨髓的傲慢和一丝被冒犯的愠怒(尽管颤抖出卖了她的恐惧):“哼!一群茹毛饮血的蛮夷!若非我等乘坐的‘九幽渡厄舟’遭遇星陨乱流,意外损毁坠落于此…凭你们这些蝼蚁,也配站在本使面前聒噪?!”
小主,
她故意提到“舟”损毁,解释了他们的狼狈,又点出“九幽渡厄”这种一听就属于丹鼎宗高层座驾的名号,震慑力十足。
“九幽渡厄舟?”萨隆的机械义眼疯狂闪烁,似乎在调用数据库对比信息,但他一个底层小头目的数据库显然不够格。他身后的手下更是面面相觑,眼神中的惊疑变成了恐惧。
就在这时,叶小机灵似乎嫌威慑还不够,小手猛地探入怀中锦囊,飞快地掏出一个拇指大小、通体漆黑、隐隐有惨绿色纹路流转的骨质小瓶!这正是她之前收集碧鳞毒蟾毒腺残留物时顺手封存的瓶子!
她拔掉瓶塞,一股极其阴寒、带着强烈腐蚀性和精神干扰的惨绿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周围散落的几片金属碎片接触到这气息,竟发出“滋滋”的轻响,表面迅速覆盖上一层灰败的锈迹!
“大胆狂徒!再敢纠缠,休怪本使赐尔等…蚀髓销骨之苦!”叶小机灵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与其身形完全不符的狠厉,同时作势要将瓶口对准萨隆!
“蚀髓销骨散?!”萨隆亡魂大冒!那股阴寒蚀骨的气息让他头皮发麻,他身后的手下更是“哗啦”一声齐齐后退数步!丹鼎宗的毒,那可是能让人生死两难的恐怖之物!这小丫头片子随手拿出来的东西,气息就如此歹毒!
“等等!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啊!”萨隆瞬间变脸,之前的凶悍消失得无影无踪,换上了一副谄媚惶恐的表情,那只机械义眼红光熄灭,完好的生物眼努力挤出卑微的笑意。他一边擦拭着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蜥蜴人好像没汗腺),一边躬身道:“小的…小的萨隆,有眼无珠!不知是丹鼎宗的上使驾临!冲撞之处,万望海涵!万望海涵啊!”
他身后的手下们也慌忙收起武器,学着萨隆的样子躬身行礼,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叶小机灵心中长长松了口气,握着毒瓶的小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后背的冷汗冰冷一片。她强撑着那副傲慢的模样,冷哼一声,将瓶塞盖上,那股恐怖的惨绿气息才缓缓收敛。她故意不看萨隆,转向李逍遥,用带着一丝“请示”的语气(实则腿软得快站不住了)道:“师兄…此地污浊,不宜久留。只是…我们的‘舟’毁了,回宗的星图信标也出了问题…”
李逍遥心领神会,目光淡漠地扫过萨隆,那眼神如同在看路边的石块:“此地,可有临时落脚、联络之处?”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仿佛理所当然地在吩咐下人。
萨隆心中一凛,这位一直没开口的“师兄”,气息虽然内敛,但那份深沉的冷漠和隐隐的压迫感,比咋咋呼呼的小丫头更让他心悸。他连忙点头哈腰:“有!有!上使大人请随小的来!这无序之地虽然混乱,但‘星光港’那边有各大势力设的据点,专门接待…呃…像诸位这样尊贵的…意外来客!星空盗盟的‘掠星者’分部就在那里,他们路子最野,或许能有办法帮上使联络宗门!”他特意点出盗盟,显然是怕惹祸上身,想把烫手山芋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