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心沉了下去。老周的手确实受伤了，但他昨天回队后就包扎过了，怎么会在没拆的烟盒上留下血迹？三人拿着烟往老周的宿舍走，刚推开门，就看见老周的床上放着件消防服。正是他昨天穿的那件，大衣领口的纸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焦黑的痕迹，和仓库里那团黑影身上的烂肉颜色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杨的声音带着哭腔。老王伸手摸了摸那件消防服，突然僵住了，手指颤巍巍地指着衣服的袖口：“你们看……”

林野凑过去，看见袖口内侧绣着个小小的“周”字，是老周妻子生前给他绣的，洗了很多次，颜色已经淡了。但现在，那个“周”字旁边，多了一道焦黑的印记，像极了一只手的轮廓，手指正好搭在“周”字上。

接下来的三天，老周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调查组来了又走，只说是仓库坍塌导致遗体被掩埋，但谁都知道，那么大的火，就算遗体被埋，也该有骨灰，可他们连一点痕迹都没找到。

第四天晚上，林野值夜班，坐在值班室里看监控。中队的监控覆盖了整个院子，包括那棵老槐树。凌晨两点，监控画面突然闪了一下，老槐树的影子里，竟多了个模糊的人影。林野放大画面，看见那个人影穿着消防服，身形和老周一模一样，正靠在槐树上抽烟，烟头上的火星明明灭灭。

林野抓起手电冲出去，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他走到槐树下，看见树根处有个烟蒂，烟蒂上沾着点焦黑的灰，和老周抽的烟牌子一样。他捡起烟蒂，刚要转身，突然听见身后有人说话：“小林，别告诉他们我在这。”

是老周的声音。林野猛地回头，看见老周站在树影里，脸上还是干干净净的，但消防服的下摆正在慢慢变黑，像被火烤着一样。“周队，你到底怎么了？”林野往前走了两步，老周却往后退了退，躲开了他的手电光。

“那天在仓库里，我被那东西缠上了。”老周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它不是人，是十几年前死在仓库里的消防员。那年这里发生火灾，他进去救人，再也没出来，尸体也没找到。”

林野想起指导员说过，十几年前确实有个消防员在东河旧仓库牺牲，名字叫周建国，和老周同名同姓。

“它把我当成它了。”老周笑了笑，脸上的皮肤突然开始脱落，露出下面焦黑的烂肉，“它说，它一个人太孤单了，要找个人陪它。小林，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林野的手电掉在地上，光柱照在老周的脚上，他的脚正在慢慢变得透明，像要融进树影里。“周队！”林野伸手去抓他，却只抓到一把空气。老周的声音越来越淡，最后只剩下声音飘在风里：“告诉老王和小杨，好好活着……别再去那仓库了……”

林野蹲在地上，直到老王和小杨被他的动静吵醒，跑出来找他。他指着槐树根处的烟蒂，说不出话。老王捡起烟蒂，沉默了很久，突然说：“老周以前说，他最怕孤单了。”

第五天早上，中队接到报警，东河旧仓库旁边的油桶堆着火了。林野、老王和小杨跟着消防车赶到时，看见仓库的焦土上，竟站着个黑影，正是那天在二楼看见的那团烂肉。黑影看见他们，突然发出“嗬嗬”的怪响，往油桶堆里跑。

“别追！”林野拽住小杨，却看见老王已经冲了上去。老王的消防服被火星溅到，下摆开始变黑，但他像是没看见一样，一直追到油桶堆旁边。黑影突然转过身，烂肉里的眼球盯着老王，老王却笑了：“老周，我来陪你了。”

林野和小杨冲过去时，老王已经和黑影缠在了一起。油桶堆“轰”地一声爆炸，火光冲天，那股甜腥气又弥漫开来。等火势被控制住，他们在油桶堆的废墟里，只找到了老王的消防帽，帽子上沾着片焦黑的布。和老周消防服上的布料一模一样。

老王也消失了。

小杨彻底崩溃了，整天坐在宿舍里哭，说要离开中队。林野没走，他知道，只要那东西还在，就还会有消防员消失。他开始查十几年前的资料，终于在档案室的角落里找到一份旧档案——周建国牺牲那天，仓库里还有个被困的流浪汉，后来被救出来了，现在住在城郊的养老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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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找到那个流浪汉时，老人已经快八十了，神志不清，只会反复说“火里有人”“抓着我的手”。林野耐心地问了半天，终于从老人断断续续的话里拼凑出真相：当年周建国冲进仓库救人，找到老人时，仓库已经塌了。周建国用身体护住老人，自己却被横梁砸中。老人昏过去前，看见周建国的手被烧得焦黑，却还抓着他的胳膊，嘴里喊着“别放手”。

可等救援人员赶到时，只救了老人，没找到周建国的尸体。老人说，他当时听见火里有哭声，像是个年轻人在哭，说“我好孤单”。

林野回到中队时，小杨正在收拾行李。“你不走吗？”小杨问他，眼睛红红的。林野摇摇头，指了指窗外的老槐树：“老王和老周都在这，我不能走。”

当天晚上，林野又在监控里看见老周的身影，这次，老王也站在他旁边，两人靠在槐树上抽烟，烟头上的火星明明灭灭。林野没出去，只是对着监控画面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