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点猩红的火光亮起,烟雾在他沉默的剪影旁袅袅升起。
寝室里,林枫的面色同样阴沉。
他没有去安慰赵子轩,因为他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敲击着键盘,翻看着直播的后台数据。
那一百多万的观众,像一群幽灵,来得快,散得也快。
他点开用户分析,一个惊人的数据弹了出来——87%的观众账号,注册时间不足两周。
他继续深挖,将这些账号的IP地址进行地理位置可视化分析,一张密集的红点图出现在屏幕上,那些红点,精准地集中在几个街道社区服务中心的地址周围。
一瞬间,许多线索串联起来。
林枫的脑海里闪过前几天一个叫小芳妹的粉丝发来的私信截图,上面是她和同学的聊天记录,她在吐槽班级辅导员强制要求她们每晚去指定的直播间,刷满二十条正能量评论,否则就会影响综测分数。
紧接着,他又调出了张野从特殊渠道传来的那份“市民文明督导团”基层组织架构图。
社区服务中心、新注册的账号、强制刷的评论、舆论引导的组织……真相的拼图,以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方式,在他面前完整地拼接起来。
这不是一场自发的拥护,而是一场由上至下、组织严密的“舆情净化行动”。
他们不是没有观众,而是真实的观众被这些虚假的“幽灵”挤走了,他们的声音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就被海啸般的伪声所覆盖。
林枫关掉数据图,转头看向阳台上那个孤单的背影,轻声说,仿佛在对自己,也对赵子轩说:“我们不是没人听,是声音被替换了。”
许久,赵子轩掐灭了烟头,走回寝室。
他眼中的颓败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冷静。
“既然他们用喧嚣掩盖沉默,那我们就让所有人听见沉默。”他看着林枫,一字一句地说,“我们搞一个‘静音直播’,连续七天,每天选一个时间段,只播放我们这座城市凌晨最真实的声音。没有解说,没有字幕,不加任何引导。我倒想看看,还会不会有人,愿意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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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枫看着他,没有反对。
在赵子轩提出这个疯狂想法的瞬间,他的大脑已经在高速运转。
他点点头,手指重新在键盘上飞舞起来,屏幕上瞬间被密密麻麻的代码覆盖。
他要赶在下一次直播前,写一个“弹幕语义过滤器”。
这个程序的核心逻辑,就是识别并剥离那些机器刷评的固定话术、高度重复的句式,以及来自同一IP段在短时间内批量发送的特征。
它就像一个筛子,要从泥沙俱下的信息洪流中,筛出那些可能藏着真金的颗粒。
在代码的最后,林枫敲下了一行注释:如果世界假装听见了,那我们就先学会听懂沉默。
静音直播的第一天,画面是凌晨四点的蔬菜批发市场。
镜头固定在一个高处,俯瞰着整个忙碌的场景。
送菜的三轮车碾过湿漉漉地面的“唰唰”声,菜贩们压低声音的吆喝声,搬运工粗重的喘息声,还有远处环卫工的扫帚划过水泥地的摩擦声,一切都清晰可闻。
直播间里,那些“正能量”弹幕如期而至,仿佛一群敬业的演员,对着空无一人的舞台卖力表演。
但在林枫的电脑后台,那个被命名为“筛子”的程序,正悄无声息地工作着。
几分钟后,第一批被过滤后的真实留言浮现出来。
“我妈就是扫大街的,她今早五点就出门了,没想到在这里听见了她的声音。”
“我爸爸是小区的夜班保安,他总说我看的直播没用,他从来没看过,但我知道他现在就在某个角落里巡逻。”
“我想把这个直播转发到家庭群,但我爸的低保上个月刚被社区警告过,我不敢。”
这些留言稀疏、胆怯,像黑暗中微弱的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