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室的空调突然发出嗡嗡声,陈主任推了推重新戴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张野消失的监控画面。
助理已经抱着笔记本电脑退了出去,桂花瓣还黏在监控日志上,像一枚褪色的邮票。
走廊里很快响起此起彼伏的手机提示音——培训班内部通报发下来了。
张野正蹲在茶水间换桶装水,手机在裤袋里震动得发烫。
他直起腰时,后颈沾了点水渍,顺着领口滑进衬衫。
点开群消息的瞬间,一股冷水顺着脊椎窜了上来:“关于张野同志违规传播敏感内容的处理通报”几个黑体字刺得眼睛生疼,末尾“取消结业资格,列入观察名单”的红章像一块烧红的铁。
“张野!”
楼道里飘来消毒水的气味,小林哥从转角冲了出来,运动裤的抽绳在胯间晃荡。
他T恤上“青春正能量创作营”的荧光绿标志还没洗褪色,胸口被汗浸出深色的印子:“你看见通报了吗?”
张野把手机塞回口袋,塑料壳边缘硌着掌心的旧伤。
小林哥的声音抖得像破了音的麦克风:“我妹妹的入学资料卡在区教育局三天了,昨天招生办王姐说等我结业仪式表演完就给办——现在倒好!”他伸手去抓张野的手腕,指甲盖泛着啃咬过的白色:“你知不知道我写那首说唱歌曲熬了多少夜?‘听党话跟党走’那句改了七版,现在全白费了!”
张野任由他拽着,盯着对方T恤上歪歪扭扭的线头。
楼道窗户透进风,掀起小林哥额前的碎发,露出他后颈新纹的小太阳刺青——上个月在桥洞夜学时,这小子还举着马克笔说要纹“思想自由”。
“你就不能闭嘴吗?”小林哥的喉结上下滚动,“我妹才七岁,她不该跟着我受委屈。”
张野抽回手,指腹蹭过墙面的水渍。
“抱歉。”他说,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灰。
小林哥的眼眶瞬间红了,转身时运动裤口袋里掉出一张皱巴巴的报名表,最上面是“区级少儿艺术班”的字样。
张野蹲下身去捡,指尖碰到报名表时,手机又震了。
是林枫发来的定位截图,附带一行字:“打车软件显示你附近三公里内没有车,已用虚拟号帮你叫了一辆绿牌车,司机穿蓝色工装,车牌尾号173。”
他捏着手机走进楼梯间,阳光从气窗斜切进来,在台阶上投下菱形光斑。
通讯录里“林枫”的头像还停留在军训时偷拍的丑照——那家伙顺拐踢正步,被教官拎出来示范的样子。
张野按下通话键,对面很快接通:“刚查了,你的手机号进了低信任预警系统,外卖平台显示‘当前区域无骑手’,租房APP上所有房源都标着‘已预定’。”林枫的声音带着键盘敲击声,“赵子轩在做虚拟账户,半小时内会有五个不同IP给你打款,名义是‘热心市民捐赠’。”
“不用这么麻烦。”张野摸着楼梯扶手的铁栏杆,凉意透过掌心渗进血管,“我能找到地方住。”
“你当我是闲得没事干吗?”林枫突然提高声音,背景里传来赵子轩的喊叫声:“让他闭嘴听着!上次李叔被劝退,是谁蹲在劳务市场蹲了三天找证人?现在轮到你,我们能不管吗?”
张野望着气窗外的梧桐叶,风过时叶片翻出灰白的背面。
“谢谢。”他说,“等会儿应该能收到钥匙,是老城区那个带阁楼的房子吧?”
“在顶楼,隔音差,但窗户朝西,下午有阳光。”林枫的声音柔和下来,“赵子轩说房东是退休语文老师,爱种月季,不会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