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寝室的路上,梧桐叶在脚边打着旋。
他绕到操场边的长椅坐下,又把本子掏了出来。
阳光透过叶缝洒在上面,那些墨迹里的颤抖清晰得像能摸到——原来高远不是校会上那个永远挺直腰板的“正气青年”,他也会在凌晨三点写“今天在食堂看见妈妈常买的糖饼,没敢买”,会在考试前夜写“如果我挂科,是不是就能不用当谁的骄傲了”。
“枫哥!”
赵子轩的喊声在操场上回荡。
林枫手忙脚乱地合上本子,抬头看见室友抱着一摞充气沙发跑过来,张野扛着煮面锅,陈默举着“废话不限量”的手写横幅。
“开放日要布置成‘人间观察站’!”赵子轩把沙发甩在地上,“我问过苏学姐了,她说得有‘生活化氛围’——”他突然停住,盯着林枫发白的脸色,“你怎么了?脸色比陈默的机械键盘还灰。”
陈默凑过来,眼镜片闪过一道光:“书包拉链没拉,露出半本黑皮本。”
林枫下意识地护紧书包。
张野蹲下来,习武的人耳力好:“刚才翻本子的声音,是日记?”
“......别人的。”林枫把本子塞进抽屉最深处,锁扣“咔嗒”一声。
赵子轩难得没开玩笑,他坐下来,手指敲了敲抽屉:“你不会真要拿这个去跟人理论吧?上次校报说咱们‘带坏校风’,你都没急成这样。”
“跟人理论?”林枫望着墙上贴的“寝室公约”(第三条:少管闲事),突然笑了,“我只是......”他摸了摸抽屉,声音轻得像叹息,“只是想知道,那个总说我们‘不够稳重’的人,到底在稳重些什么。”
次日晨雾还没散,林枫就被苏晚晴堵在二教楼下。
她手里攥着皱巴巴的便签,发梢沾着露水:“高远妈手术失败了,现在在重症监护室(ICU)。”
林枫的呼吸一滞。
“他三天没回宿舍,辅导员打了二十个电话。”苏晚晴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碎什么,“小陈说,他每晚睡前都在哭,但用被子蒙着,闷得整宿整宿咳嗽。”她递过便签,“这是他留在桌上的,小陈拍了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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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签纸边角卷着,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出:“等我回来,最后一个打倒他们。”
林枫的手指捏得发白。
他突然想起日记里的一句话:“如果我连‘优秀’都做不到,妈妈是不是就真的没盼头了?”原来那句“打倒他们”不是威胁,是一个被“优秀”捆绑了十年的人,在崩溃前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怕自己被否定后,连存在的意义都没了。
“他可能在自习楼。”苏晚晴说,“上周我看见他在顶楼走廊背英语,雨棚下有张长椅。”
雨是在傍晚开始下的。
林枫撑着伞往自习楼走去,雨幕模糊了路灯,像把世界浸在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