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藜芦败,逆药亡

甘草指尖还扣着那枚残缺铜牌,炉体嗡鸣已止,药障成环,三七粉的暗褐边缘微微卷起,被海风掀起一角。干姜俯身贴耳于基座,片刻后抬眼:“无复燃之虞。”

话音未落,藜芦喉间滚出一声低笑,随即猛然撑地而起,双目赤红如裂,直扑倾倒的引药炉。他肩背狠狠撞上炉身,断裂炉脚应声移位,整座炉体向一侧倾斜,裂缝中红光一闪即灭。但他动作滞涩,左腿尚未发力便一软,右膝撞上突起铁棱,骨裂之声清脆可闻。

他跪倒,又向前扑爬两步,手指几乎触到炉底铭文“红花”二字,却终是力竭,整个人歪倒在地,裤管渗出血色,顺着炉脚滴落,在灰烬中砸出一个个深点。

柴胡合上册子,黄芩退至甘草身侧,麦冬已跃至破壁边缘,熟地手中银针在掌心排成一线。红花未动,只将石菖蒲伤腿垫高,低声叮嘱他勿妄动。干姜从药箱取出镇脉散,欲上前封穴止血,却被甘草抬手拦住。

甘草缓步上前,蹲下,与藜芦平视。他从怀中取出另一枚铜牌,边缘磨损,正面刻着半个“引”字。两牌相合,轻轻一扣,发出细微金属咬合声。

藜芦瞳孔微缩,喉头滚动,却未言语。

甘草将拼合铜牌置于其眼前,随后依次摆出三物:丹参账本封面印着腾冲字号,内页载明逆药阁预付定金;麝香案卷宗抄件,列明七名试药者姓名与症状;最后是一张泛黄药契,墨迹伪造,买方签名为“苍术”,实为逆药阁代笔。

柴胡翻开记录册,声音平稳:“自十年前三七案发,逆药阁操控药材市价,嫁祸桃仁、雄黄,胁迫苍术供药,私炼控心剂十二味。已知致三人暴毙,七人疯癫,另有五人失踪,疑为活体试药。”

藜芦冷笑,嘴角抽动:“胜者执笔,败者蒙垢。你说我谋逆,可有我亲口认罪?”

甘草未答。他从袖中取出一片焦纸,正是炉缝飘落之物,展开后,仅存五字:“燥极需甘缓”。

“你弟弟临死前说了什么?”甘草问。

藜芦闭眼。

“他说——‘你配的方子,毒在无和’。”甘草声音不高,“他还说,甘草不是拖累,是收束。猛药破病,缓药安神,缺一则药不成方。”

藜芦呼吸一滞。

“你不信。”甘草继续道,“所以你用红花压阵,用黄芩镇火,用石菖蒲做引血之人,甚至想拿我的血做最终调和。你嘴上说废佐使、灭调和,可你每一步,都在偷偷补全一个完整的方子。”

藜芦睁眼,目光涣散,却又骤然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