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罐裂口边缘的泥土被夜露浸软,甘草指尖一捻,碎屑无声落地。他未再看那半截倒影,翻身上马时刀柄磕在鞍侧,发出沉闷一响。
子时三更,八名衙役已按方位潜伏于破庙四周。枯井旁的土坡上,甘草解下佩刀横置膝前,左手握紧一包石灰粉。远处庙门歪斜,门轴锈蚀,风过时微微颤动,如喘息。
午时将至,日头偏南。
一道青布身影自东南而来,肩背皮囊,步履沉稳。石菖蒲立于庙前,左右环顾,袖中滑出一枚铜牌轻叩门框三下。庙内无应,他推门而入,皮囊搁地,解开系绳查验银两。
甘草抬手,竹哨抵唇。
哨音撕破寂静,前后夹击。铁索飞掷,锁链破风而至。石菖蒲猛然扬袖,灰烟喷涌,却被石灰粉扑散。两名衙役掩面后退,其余三人疾冲而上,将其按跪于地。皮囊撕裂,陶罐滚出,密封泥封刻有“茯苓”二字。另有一布条缠于罐底,展开见暗红斑痕——试药者血样无疑。
“搜身。”甘草走近,声音不扬。
石菖蒲嘴角渗血,冷笑不语。腰间短刃被抽出,袖袋翻出密信一封,火漆完好,印为逆字纹。内袋再掏,得小瓷瓶,药丸微黄,气味辛烈。
甘草命人取鸡一只,当场化药灌喉。片刻,鸡羽炸立,双目失焦,绕殿狂奔,撞柱昏厥。
“控心剂已成形。”甘草收瓶入怀,“你以活人为试,罪无可赦。”
石菖蒲闭目:“酸枣仁可还活着?”
“招了。”甘草道,“她说你是诱她入局之人。”
“她蠢。”石菖蒲睁眼,“但不算恶。真正恶的,是那个残废的‘主上’。”
甘草蹲下,与他对视:“你说‘九味已齐’,茯苓是第九?那前十呢?”
石菖蒲不答。
甘草取出一张残页,摊于掌心:“这是她在密室烧剩的暗号表。‘引药序列:远志启智,酸枣宁神,茯苓镇魂’——接下来是什么?”
石菖蒲目光微动。
“你不说,我便当她是共谋。明日午时,她与你同押赴市曹,焚身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