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逊被那目光刺得一哆嗦,仿佛被实质的寒意击中,下意识松开了钳制宋墨涵的手,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向后缩了缩。
宋墨涵揉了揉被捏出红痕的手腕,没有立刻斥责威尔逊,只是用平静得近乎残酷的语气陈述事实:“威尔逊先生,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你死得更快。如果你的伤口因情绪激动而崩裂,或者感染失控引发败血症,在这缺乏有效医疗条件的地方,你撑不过四十八小时。到时候,无论外面来的是什么,你都会是第一个倒下的。”她顿了顿,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着他,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他外表的狂乱,直视其内心深处残存的求生欲,“我们现在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互相指责只会加速灭亡。让我帮你处理好伤口,保持基本的战斗力,我们才能共同应对接下来的危险。活下去,才有希望搞清楚这一切。”
她的话语像是一捧混合着冰碴的清泉,冷静地浇在威尔逊濒临燃烧的情绪上。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最终颓然低下头,不再言语,只是身体依旧因无法抑制的恐惧而微微颤抖,但至少,那狂乱的火焰暂时被压制了下去。
宋墨涵不再多言,加快手上的动作。清创、缝合、上药、包扎,她的动作又快又稳,仿佛外界骤然升级的紧张气氛与她无关,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需要处理的伤口和需要安抚(至少是暂时稳定)的病人。顾锦城始终沉默地看着她,看着她额角不断渗出又被她用手背随意擦去的冷汗,看着她因极度专注而紧抿失去血色的唇线,看着她明明自己虚弱不堪、摇摇欲坠,却依然将专业、冷静与那份独特的温柔贯彻到底的坚持。
一种难以言喻的、强烈的心疼与骄傲在他胸腔中交织、膨胀,几乎要冲破他惯常的冷静自持。他见过她在无菌手术台上冷静执刀、掌控生死的模样,见过她在战火硝烟中匍匐前进、冒死救人的勇敢,也见过她私下里偶尔流露出的、只在他面前展现的柔软与依赖。但每一次,她都能给他带来新的震撼。这份于极端恶劣环境下依然璀璨绽放的职业操守与人性光辉,比任何他见过的坚船利炮、高科技武器都更能冲击他这颗被战火与生死淬炼得坚硬无比的心。
当宋墨涵为威尔逊包扎好最后一道伤口,并递给他几片宝贵的口服抗生素时,外面的异常能量读数似乎停止了移动,但仍在一定范围内徘徊不定,探测器发出的微弱蜂鸣声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它们……可能在徘徊,或者在评估,等待最佳时机……”威尔逊吞下药片,声音依旧沙哑,但逻辑似乎清晰了一些,也许是抗生素,也许是宋墨涵的话起了作用,“这里……这个调节室是少数还能维持最低限度‘静默场’的地方之一,干扰它们的感知……但只要出去……或者我们在这里弄出太大动静,比如开火……静默场就会过载失效……”
“我们暂时不能移动,”顾锦城立刻做出了决断,声音沉稳有力,瞬间稳定了有些浮动的人心,“锦舟需要至少两小时才能初步恢复对动力甲的核心操控,你和墨涵的体力、伤势也需要时间。这里,是目前已知最安全的选择。”他的目光扫过所有队员,最终落在宋墨涵因过度疲惫而苍白如纸的脸上,“轮流警戒,两人一组,一小时轮换。其他人,包括你,宋医生,抓紧时间休息,强制入睡。许工,持续监控能量读数,每五分钟汇报一次,有任何变化立即警告。林静,清点我们剩余的所有物资,食物、水、弹药、能源、药品,我要精确数字。”
命令清晰明确,队伍立刻高效运转起来。赵青和张伟负责第一轮警戒,林静协助许泊均监控环境数据流,同时开始仔细清点所剩无几的物资,表情凝重。
调节室重新陷入一种绷紧到极致的寂静中,只有探测器偶尔的蜂鸣、队员们压抑的呼吸声,以及宋墨涵因虚弱而略显急促的喘息。
处理完威尔逊的伤口,宋墨涵的体力终于透支到了极限。她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晃了晃,几乎要软倒在地。
顾锦城一直分神关注着她,见状立刻伸出右臂,再次将她稳稳地揽入怀中,不由分说地让她靠坐在自己身侧相对干净的地面,用自己身体的温度温暖她冰凉的手指和手臂。“闭眼,休息。这是命令。”他的话语简短,带着战场上不容置疑的力度,同时将一条从自己背包里拿出的、带有体温的保温毯仔细地裹在她身上,甚至细心地将边缘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