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里,刻刀摩擦玉石的沙沙声戛然而止。
那佝偻的匠人将完成的玉兰花举到灯下,仔细端详。羊脂白玉温润无瑕,唯有花心那一点天然玉沁,被雕琢得宛如一滴将坠未坠的血珠,妖异而刺目。他干瘪的嘴角似乎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僵硬的、近乎非人的弧度。
“乌勒,”他沙哑地开口,声音如同枯叶摩擦,“你觉得,恐惧是什么味道?”
乌勒抚摸着脸上的伤口,眼神嗜血:“是血和绝望的味道。”
“不。”匠人缓缓摇头,将那朵玉兰轻轻放在铺着黑色丝绒的托盘上,“恐惧是……等待的味道。是明知利刃悬于头顶,却不知何时落下的煎熬。是看着最信任的人,一步步走向为你精心搭建的断头台……却无力阻止的绝望。”
他转过身,灯光照亮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极其苍老、布满深刻皱纹的脸,仿佛千年的古树皮。但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一双完全浑浊、毫无光泽的灰白色眼睛,显然早已盲了多年。
可就是这样一双盲眼,此刻却“精准”地“看向”乌勒的方向,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诡异洞察力。
“花满楼不一样。”盲眼匠人用那平直无波的语调继续说,“他看不见戏台,看不见‘凶手’,甚至看不见那把即将落下的刀。所以,他的‘见证’才最纯粹,他的恐惧……才最甜美。”
他枯爪般的手指轻轻拂过托盘边缘。
“陆小凤现在一定像没头的苍蝇,凭着那剑柄上的一丝线索,四处乱撞。他会去找西门吹雪,去找司空摘星……他会试图证明他们的清白,却只会发现更多的‘证据’指向他们。他会疲惫,会焦虑,会怀疑自己……”
盲眼匠人发出一阵低沉而愉悦的沙哑笑声,仿佛夜枭啼鸣。
“而在他最心力交瘁的时候,他会闻到一种味道……一种只有他,和那位爱花如命的瞎子朋友,才能在最深绝望中品出的味道——”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空气中真的弥漫着那种香气。
“那是希望的味道。”
“也是陷阱最后合拢的味道。”
乌勒眼中闪过明悟与兴奋:“您是说……”
“去吧。”盲眼匠人挥了挥枯瘦的手,重新转向工作台,拿起另一块金属胚料,“把我们‘邀请’的另一位客人,‘请’到该去的地方。戏台,该换下一幕了。”
乌勒躬身行礼,不再多言,转身迅速消失在幽暗的地道入口。
石室重归寂静,只有盲眼匠人打磨金属的沙沙声,规律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