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河面上的水汽氤氲未散,带着深秋的寒意,浸透陆小凤半湿的衣衫。伤口的灼痛和身体的冰冷交织,提醒着他方才经历的凶险。他强忍着不适,迅速打量四周。
这里显然是那条地下暗河的出口之一,地处荒僻,两岸芦苇高过人头,随风摇曳,沙沙作响,既是绝佳的遮蔽,也可能隐藏着未知的危险。远处城镇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看似不远,但水路迂回,陆路亦需穿过这片广阔的芦苇荡。
不能久留。水下那些戴着鱼鳃面具的刺客绝非易与之辈,他们熟悉水性,很可能很快就能找到这个出口,或者已在其他可能的出口布下埋伏。
陆小凤撕下相对干燥的内衬衣角,重新紧了紧背后的包扎,让那墨绿色药膏带来的清凉感稍稍压制住撕裂的痛楚。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当务之急,是找到朱停。那个总是懒洋洋、却有着一双巧手和无数隐秘消息的胖子,是他此刻最能信任,也最可能解开“黑梅花”之谜的人。
但他不能就这样直接去。西方魔教既然能如此精准地追踪到舟娘的隐秘石屋,必然有其手段。城镇之中,恐怕早已布满了眼线。他陆小凤这张脸,还有那四道眉毛,实在是太好的目标。
他略一思索,俯身掬起河底的淤泥,毫不顾忌地涂抹在脸上、脖颈和手背上,掩盖住过于苍白的肤色和可能引人注目的特征。他又折断几根芦苇,粗糙地编了一个简陋的斗笠状遮帽,压低帽檐,尽可能遮住眉眼。最后,他将身上价值不菲的玉佩、金环等饰物尽数取下,揣入怀中深处,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刚从河里捞起来、狼狈不堪的寻常渔夫或水鬼。
做完这一切,他才小心翼翼地沿着芦苇荡的边缘,选择阴影和植被茂密处,向着城镇的方向迂回前进。每一步都牵动着背后的伤口,但他步履依旧轻捷,尽可能不留下明显的痕迹。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终于接近了城镇外围。这是一个临河而建的小镇,码头上已有早起的船工和商贩开始忙碌,人声嘈杂,反而提供了掩护。他混入早起的人流,低垂着头,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果然,在码头入口的石桥旁,两个看似闲逛的汉子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往来行人。他们衣着普通,但站姿沉稳,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是内家好手。更重要的是,其中一人不经意抬手时,袖口隐约露出一角黑色的纹身——虽然看不太清,但那极有可能就是致命的黑梅花。
陆小凤心中凛然,魔教的触角果然伸得又快又远。他不动声色地改变方向,绕开码头,从一条堆满杂物的后巷钻入了镇中。
小镇的街道渐渐热闹起来。陆小凤压低了芦苇帽檐,目光飞快地扫过两侧的店铺招牌。他需要找到朱停可能留下的标记,或者能联系上他的地方。朱停喜好享受,通常会在落脚处附近最好的酒馆或茶楼留下些只有熟人才懂的暗号。
转过一个街角,一股浓郁的酒香混合着肉包子热气腾腾的香味扑面而来。一家名为“闻香醉”的酒楼出现在眼前,生意颇为兴隆。陆小凤眼神微动,朱停那家伙,最受不了的就是好酒好肉。
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对街一个卖劣质陶器的小摊前蹲下,假意挑选,眼角的余光却将酒楼进出的人和周围环境尽收眼底。
片刻后,他注意到酒楼二楼临窗的一个位置,窗台上看似随意地放着一小碟花生米,但摆放的形状却有些特别——三颗堆在一起,一颗稍稍远离。这是他和朱停早年常用的暗号之一,意为“可在此留讯,但需谨慎”。
有门!
陆小凤心中稍定,但依旧谨慎。他注意到酒楼附近也有几个行迹可疑之人,看似漫无目的,实则目光敏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