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连下了数日的春雨,终于在会试开考的前一夜,悄然止歇。
京城上空,铅灰色的云层被撕开一道口子,清冷的月光洒落下来,将湿漉漉的青石板路照得一片雪亮。
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清新,却也混杂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绷感。
周子谦站在俊才馆的院门口,望着外面寂静无人的长街,后背却沁出一层冷汗。
太安静了。
自从那日“民心即天”的风暴之后,整个京城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崔尚书府大门紧闭,再无一丝声息传出。
朝堂之上,皇子们的党羽也都偃旗息鼓,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那些曾经在俊才馆外排起长龙的官员,如今更是避之如蛇蝎,连路过都要绕着走。
所有人都像蛰伏的毒蛇,在黑暗中,等待着春闱开考的那一刻。
等待着,给那个搅动了满城风雨的年轻人,送上最致命的一击。
周子谦握紧了拳头,心乱如麻。
那封来自卢家年轻人的密信,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内容,但从那晚先生身上骤然浮现的森然杀机中,他已能猜到其中的凶险。
这几日,他寝食难安,总觉得这座小院的四面八方,都藏着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他转过身,看向院内。
石桌旁,林凡正独自坐着。
他没有看书,也没有演武。
他只是在做一件最简单,也最枯燥的事——磨墨。
一块上好的徽墨,在他手中,不疾不徐地,于砚台中缓缓研磨。
动作平稳,节奏均匀。
每一次转动,都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不是在磨墨,而是在打磨一件绝世的神兵。
周子谦看着先生的侧脸,那张在月光下显得愈发清俊的面庞上,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紧张或焦虑。
仿佛外界那张已经收紧的,名为“春闱”的罗网,只是不存在的空气。
“先生……”
周子谦终于还是忍不住,声音干涩地开口。
“后日……便是会试了。”
林凡的动作没有停。
他甚至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