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役不敢怠慢,虽面带疑色,还是迅速取来了一套质地上乘的文房四宝,恭敬地铺在林凡面前的空案上。
雪白的宣纸,乌黑的徽墨,名贵的端砚,精良的狼毫。
每一样,都透着世家门阀的底蕴与风雅。
林凡看也不看,俯身,挽袖,研墨。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每一个动作都标准得像是刻在骨子里。
那份从容,那份镇定,让周围的笑声,渐渐小了下去。
一种莫名的压抑感,开始在轩内弥漫。
墨,研好了。
林凡直起身,提笔,蘸墨。
他没有立刻落笔,而是闭上了双眼。
刹那间,贫民窟那令人作呕的恶臭,那污水横流的泥泞,那母亲绝望的哀哭,那老人空洞的眼神,那孩童为半块馒头打得头破血流的野性……
一幕幕,一帧帧,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再次将他的文宫,他的灵魂,狠狠地凌迟了一遍。
胸中那座名为“决绝”的火山,彻底喷发!
他猛然睁眼!
落笔!
笔尖触及宣纸的瞬间,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轰然扩散!
轩内原本温暖的空气,温度骤降!
那些谈笑风生的士子们,只觉得后颈一凉,仿佛有一阵阴冷的风,从九幽地狱吹来,让他们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曲江池畔,琼楼玉宇,雕梁画栋,高朋满座。”
“琉璃盏中,葡萄美酒;白玉盘里,珍馐佳肴。”
他的笔速极快,字迹却非馆阁体的工整,而是带着一股狂放不羁的杀伐气,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开篇的辞藻,华丽,工整,正是这些世家子弟最推崇的风格。
崔瑛脸上的讥讽更浓了,看吧,到底还是要拾人牙慧,学我等的皮毛!
可下一句,笔锋陡然一转!
“朱门之外,一墙之隔。断壁残垣,白骨铺路!”
“污渠横流,腐鼠为伴。病儿啼哭,慈母气绝!”
轰!
仿佛有一道惊雷在众人脑海中炸响!
那华美风雅的意境,被这血淋淋的十六个字,撕得粉碎!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腐烂的恶臭,仿佛真的从那纸上弥漫开来,钻入每个人的鼻孔。
“雅音绕梁,靡靡不绝;卖身葬子,声嘶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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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谈阔论,圣人文章;垃圾堆里,争食如蝗!”
林凡的笔,越写越快,越写越重!
每一个字落下,听雨轩内的天地文气就紊乱一分!
那些华贵的装饰,名家的字画,在众人眼中开始扭曲,变形!
崔瑛脸上的血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杯中的“醉芳华”,不知何时,竟变成了一杯散发着恶臭的浑浊泥水!
“不……不可能!”
他失声尖叫,猛地将酒杯摔在地上。
但没人理他。
因为所有人都陷入了更深的恐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