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非比金陵,人心更胜虎狼。汝之才学,为师不忧,唯忧汝性情刚直,不知转圜。切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存身,方能立业。万事,以保全自身为要。”
“另,汝所绘之新犁图纸,已着张铁匠打造出样犁。依图所制,确省力三分,深耕寸许。县衙已出资,令其批量赶制,待开春即可配发各村。百姓闻之,皆感念林案首恩德。”
看到这里,林凡的目光凝住了。
新犁……
那个在他看来,已经无法解决根本问题的工具,却在青阳的土地上,实实在在地生了根,发了芽。
或许它不能让百姓一步登天,却能让他们在弯腰耕作时,省下几分力气,多一分收成。
这让他那颗因见识了京城之暗而变得冰冷坚硬的心,悄然融化了一角。
他的视线转向第二张信纸。
这张纸的质地要粗糙许多,上面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一个个按着红指印的名字,密密麻麻,几乎占满了整张纸。
张铁匠、丫儿的母亲、村口的里正、曾受过他恩惠的农户……
在这些指印的上方,是王县令代笔写下的一段话。
“青阳百姓,闻解元公将赴京赶考,不识字,亦无长物相赠,唯合众人之意,呈此‘万家书’。盼公子前程似锦,若得功名,莫忘我青阳薄田,尚有万千嗷嗷待哺之黎民。”
“莫忘我青阳薄田,尚有万千嗷嗷待哺之黎民。”
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林凡的文宫深处。
那刚刚平息不久的“万民意念”,在这一刻,被这封来自家乡的信,再度点燃!
金陵的民意,是浩瀚的海洋,给了他力量。
而青阳的民意,则是涓涓的溪流,是他力量的源头。
他仿佛能“看”到,张铁匠挥舞着大锤,打制新犁时,那张被炉火映红的憨厚笑脸。
他仿佛能“听”到,丫儿的母亲,在领到新米后,那喜极而泣的啜泣声。
他仿佛能“感受”到,无数青阳百姓,在田间地头,在街头巷尾,谈论起他这个“林案首”时,那份最质朴的期盼与骄傲。
林凡闭上眼。
那张画满了京城势力图的沙盘,那份陈修远竹简带来的压抑与冰冷,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皇权龙气,浩荡无边?
世家大族,根深蒂固?
官气法网,铁血杀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