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你做的这些事,在青阳县,是功德。可要是拿到了省城,甚至拿到京城去,那就是……祸根。”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随着“祸根”二字,瞬间凝固了。
林凡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知道,这才是王丞哲今日请他来的真正目的。
“乡试,考的不仅是文章,更是人心,是派系。”王丞哲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一个字都敲在关键处。
“咱们青州府的文坛,历来分为两派。一派,是以府学郑老夫子为首的‘经世派’,讲究学以致用,文章要有利于国计民生。你,算是得了他们的青眼。”
“可还有一派,人更多,势更大,他们自称‘古风派’。这些人,大多出身世家大族,他们讲究的是文章的法度、辞藻的华美,视‘格物’之学为奇技淫巧,认为读书人就该与泥腿子划清界限,治国平天下,靠的是圣人经典,而不是什么新犁、水车。”
王丞哲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深深的忧虑。
“你的‘耕读相济’,在他们看来,就是离经叛道!是把读书人的清贵,跟农夫的汗臭混为一谈!这是在刨他们的根!”
“赵大富之流,只会用刀子。而他们,会用笔,用墨,用一张张看不见的网,把你活活困死。”
这番话,比赵大富庄园里的火药,更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那是一种来自整个阶层,来自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的绞杀。
林凡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茶杯。
“学生明白。”
他平静地吐出四个字。
王丞哲看着他那张年轻却不起波澜的脸,心中暗自赞叹的同时,忧虑更甚。
少年人,最怕的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继续说道:“省城不比青阳县。在那里,一个不起眼的富商,背后可能就站着朝中的某个侍郎。一个酸腐的秀才,他的老师可能就是名满天下的大儒。”
“你这一去,切记一个字——藏。”
王丞哲用手指,在桌上沾了点茶水,写下了一个“藏”字。
“藏起你的锋芒,藏起你的抱负。乡试之前,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去赶考的秀才。不要去与人争辩什么‘耕读’之道,更不要轻易显露你那神乎其神的手段。”
“先站稳脚跟,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桌上,推到林凡面前。
那不是信,也不是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