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根线。
一根由极其阴晦的气机凝结而成的,肉眼无法看见的线。
它的一端,牢牢地附着在观文院的信笺上,另一端,则穿透了屋瓦,穿透了夜空,遥遥指向北方的天际。
在林凡“天人合一”的感知中,这根线是如此的清晰,散发着一种死板、冰冷、不带丝毫情感的窥探意味。
这哪里是什么信笺,分明是一只放出来的风筝,而线的另一头,就握在京城观文院那些大人物的手中。
他们不仅要审他的“道”,还要时刻“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一股寒意,顺着林凡的脊背缓缓升起。
这比任何明面上的刀剑,都更加凶险。
他之前所想的,如何回信,如何措辞,在这一刻都显得有些可笑。
无论他回信写得多么天花乱坠,只要这根线还在,他就等于是一个被关在透明囚笼里的人,所有应对,都成了自欺欺人的表演。
必须,先剪断这根线。
林凡心念电转,却并未立刻动手。
他能感觉到,这根线上附着的气机极为特殊,与他所修的浩然之气截然不同,若是强行用文气去冲撞,必然会惊动线的另一端。
他缓缓起身,推开了内室的房门。
周怀清已经离去,偌大的偏院,只剩下他一人,以及守在院门口的孙书办。
夜风清凉,带着水汽,吹散了书房内的一丝沉闷。
林凡信步走到院中,抬头望向夜空。
一轮弯月挂在天边,星辰稀疏。
府衙的夜晚,本该是寂静的,可林凡的耳中,却能听到无数细微的声音。
远处更夫的梆子声,墙角蟋蟀的鸣叫声,甚至连泥土之下,蚯蚓翻身的微弱动静,都清晰可辨。
这便是“天人合一”后的世界,万事万物,都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呈现在他的感知里。
他需要静下来,从这纷繁复杂的天地脉络中,找到斩断那根窥伺之线的办法。
就在他凝神之际,一缕极淡的香气,毫无征兆地,随着夜风,飘入了他的鼻端。
不是花香,不是草木之气。
是那种沉静而悠远的,仿佛来自古刹幽林的沉水香。
林凡的心神,骤然一凛。
他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开口。
“姑娘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院子的每一个角落。
一阵极轻的衣袂摩擦声,从院中那棵老桂树的阴影下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