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万德为首的几位乡绅,个个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他们身后的管家和随从,也都垂手肃立,让整个厅堂都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
王丞哲一脚踏入,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温和的笑容。
“哎呀,胡老,诸位,今日是什么风,把你们几位都吹到我这小小的县衙来了?”
他拱了拱手,客气地打着哈哈。
胡万德却不吃他这一套。
他从椅子上站起,也不行礼,只是冷着脸开口。
“王大人,我们今日来,不是来喝茶的,是来为我青阳县的百年基业,讨个公道的!”
他声音不大,但分量极重。
王丞哲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了一些。
“胡老言重了。究竟发生了何事,让您动这么大的肝火?”
“何事?”
胡万德身旁一个姓钱的乡绅,立刻接过了话头,语气激动。
“王大人,您是不知道啊!您亲点的那个案首林凡,简直是个妖人!他在黑风岭,也不知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三天就让石头地里长出了半尺高的苗!这不是妖术是什么?”
“是啊,王大人!”另一人也附和道,“他还煽动那些泥腿子,说什么人人都能开荒种地,不用再租咱们的田。这是要挖咱们的根,乱我青阳的纲常啊!”
“王大人,此子不除,青阳必乱!”
几位乡绅你一言我一语,言辞激烈,矛头直指林凡。
王丞哲静静地听着,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这些人,嘴上说的是妖术,是纲常,心里想的,全是自家的田地和租子。
林凡的试验田,就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他们最痛的地方。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没有立刻表态。
“诸位的心情,本官理解。但林凡此举,毕竟有本官的公文在。他也是想为我青阳县的农事,找出一条新路子嘛。至于是不是妖术,我们不妨再看看,等那粮食真收上来了,不就一清二楚了?”
他想用一个“拖”字诀,把事情缓一缓。
胡万德是何等的人精,哪里听不出王丞哲的和稀泥之意。
他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
“王大人,您是读书人,应该明白‘防微杜渐’的道理。等到他真的成势,蛊惑了全县的百姓,到那时,就悔之晚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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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走到王丞哲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威胁。
“大人,我们敬您是父母官。可您也别忘了,这青阳县每年的赋税,大半是我们几家缴的。若是我们这几家的根基动了,收成不好,那朝廷的皇粮国税……”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王丞哲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他可以不在乎这些人的指责,却不能不在乎县里的赋税。
这关系到他的官声,他的前途。
他看着眼前这张布满皱纹,却精明冷酷的脸,第一次感受到了地方政治的棘手与复杂。
他想要改革,想要做一番事业,可这些盘根错节的势力,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牢牢困住。
送走了几位乡绅,王丞zhe哲一个人在花厅里坐了很久。
他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最终,他叹了口气,对师爷吩咐道。
“去,把林凡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