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则,留京仅是第一步,甚至是更艰难一步的开始。
户部与都察院,皆是天下是非汇聚之地,水深浪急,不知多少双眼睛,此刻正盯着我们这三个‘三皇子党’的新丁。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他看向陈明哲,叮嘱道:“大师兄,你在户部,初时务必低调,多看少说,但要多做。
需得尽快熟悉福建司历年来的钱粮账目、漕运盐引,尤其是茶、盐、丝帛等大宗货物的出入数据,与地方上报的数目仔细比对。
将来一旦开海,海贸数据与旧有数据必有冲突矛盾之处,届时这些积累,便是我们说话的底气。”
他又转向徐子睿:“子睿,你在都察院,锋芒可露,但需有的放矢。
初时不妨多听多看,摸清科道言官中,哪些是杨涟一派的守旧清流,哪些是骑墙观望之辈,又有哪些是可能争取的务实之士。
奏疏务必言之有物,证据确凿,力求一击即中,切不可逞口舌之快,授人以‘浮躁轻狂’之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位挚友,声音沉静而有力:
“我们在明,敌在暗。如今我在翰林院,看似坐了冷板凳,但那摊‘故纸堆’,我自有办法让它变废为宝。
眼下,我们最需要的是沉住气,积累实力,熟悉规则,等待时机。
殿下那边,自有考量。我等需做好准备,当东风起时,方能乘风破浪。”
三人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眼中都燃起了昂扬的斗志。
一条无形的、坚韧的纽带,将这三个来自江南的年轻士子紧紧联结在一起,在这座充满机遇与危险的帝都,初步织就了自己的网络。
回到翰林院那间充满霉味的库房,张时安并未被眼前的浩繁与混乱吓倒。
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书院苦读的时光,心无旁骛,沉潜其中。
他亲自带着两名分配给他的、面露苦色的老文书,开始进行彻底的清理。
清扫灰尘,修补虫蛀,分类归纳。白日里,他耐心整理,登记造册;夜晚,则常常挑灯夜读,细品那些被世人遗忘的记载。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