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哙把那几枚铜钱用油纸包好,塞进怀里。锅里的汤还在冒泡,他拿勺子搅了两下,香味顺着风飘出去老远。
这条街晚上人少,但总有些夜班的差役、跑腿的伙计过来喝一碗。今儿不一样,他心里有数——那灰袍男人吃完就走,动作利索,可桌上留下的铜钱有问题。
张良在情报房等消息。
竹简摊了一桌,他盯着三份账册对比。醉驼楼的流水账、南市商户缴税记录、还有户部最近七天的五铢钱流通登记。三列数据并排,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的地方。
有个编号反复出现。
“归义渠三七二号”,这串数字本不该出现在长安城的交易系统里。这种特制币只在边境试用过,用来结算军需物资,数量极少,按理说不会流到市面上。
更巧的是,这个编号对应的几笔交易,全集中在过去三天,而且都和一个叫“李四”的小吏有关。此人是驿传调度科的值班员,平时不起眼,最近却连续两个晚上申请调阅鸿沟支付接口的备份日志。
张良吹灭灯,走出门。
他在屋檐下站了几秒,抬头看了眼天。云层厚,月亮藏得严实,但城里有些地方亮着,像是被人故意点亮的棋子。
他转身往西市走。
路上没说话,也没回头。他知道有人在暗处跟着,是他自己安排的眼线。这种时候,每一步都得让人看见,又不能让人看懂。
到了狗肉摊,樊哙正蹲在锅后头啃饼。
“来了。”他说。
张良点头,伸手要包着铜钱的油纸。
“你真能查出来?”樊哙问。
“能。”张良打开纸包,拿起那枚带编号的铜钱,在指间翻了一下,“这玩意儿不是拿来花的,是用来传信的。他们用它做标记,就像咱们贴标签。”
樊哙咧嘴:“还挺讲究。”
“不讲究的人干不了这活。”张良收起铜钱,“你现在别动摊子,继续卖你的肉,照常吆喝。等会儿要是有人再来,不管买不买,都要记清楚长相、衣着、走路姿势。”
“要是他再给这种钱呢?”
“那就让他给。”张良说,“我们顺藤摸瓜。”
说完他就走了。
樊哙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低头看了看锅。汤面上浮着一层油花,他拿勺子轻轻一划,裂成两半,又慢慢合上。
他重新戴上破斗笠,清清嗓子。
“祖传秘方!吃了不上火,说了算话!”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附近几条街听见。
张良回到情报房,立刻叫来两个心腹。
一人负责调取今晚所有接入云哨终端的IP记录,另一人去查那个小吏李四的出入档案。他自己则打开一道加密指令,启动热力图回溯功能。
系统运行起来需要时间,但他不急。
他知道,只要有人动了不该动的数据,系统就会留下痕迹。就像踩进泥地里,鞋底总会沾点东西。